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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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他们完全没睡，巴拉巴拉的聊了一路，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兄妹俩几乎是比着谁浪，比起二哥，黎嘉骏发现她那些经历根本不算个事儿。他一开始跟着马将军在黑龙江边与日军打游击，直到日军忍无可忍，用上铁壁战术，往死里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才逼不得已进入苏&iddot;联，在苏&iddot;联政&iddot;府的暗中支持下，他们在东欧冰原艰难盘踞了近一年，才在最近从欧洲辗转回到天津。其实这么一问一答的一晚上，再加上二哥显然不愿意多说，他的经历估计只向妹子揭露了冰山一角，但也足够黎嘉骏唏嘘胆颤了，她实在想不出具体该问些什么，可一旦问了些乏善可陈的问题诸如你们在那经历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更为乏善可陈的：就那样呗。他回答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给黎嘉骏的感觉分明就是，人都活着，还能有什么事儿？除却死生，无大事。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嘚瑟自己在长城的所见所闻。同样是败，但总觉得她特别小儿科，不过二哥很给面子，细细的问了很多，但每次她说到她做了什么比较危险的事儿，那遭遇的精神攻击就让她特别胆寒，以至于后来她后来越来越不敢说。&ldo;那位丁先生引荐你入政整会，真的跟你分析了态势？&rdo;二哥问。黎嘉骏感觉到他语气里很危险，小心翼翼的点头：&ldo;详细说了的，但我当初就说了只要多学多看，哪儿都去，所以……&rdo;&ldo;没事，不是你的错。&rdo;二哥态度很温和，&ldo;不过下次遇到丁先生，是不是可以给哥引荐引荐？&rdo;黎嘉骏的直觉狗一样的灵敏：&ldo;你要干什么？！&rdo;二哥眉毛一竖：&ldo;怎的？哥是尊师重道的人，你以为我能做什么？&rdo;&ldo;感觉你会做什么不好的事。&rdo;回答她的是一个头槌：&ldo;没大没小！&rdo;到了北平，黎嘉骏与二哥借了报社北平通讯处的电话，联系上了大哥。他果然在大公报总社等着，接电话的人刚接起来就喊到了他，那头都能听到噔噔蹬的声音，随后就听到他低沉的喂了一声。那声线特别……瘆人。黎嘉骏第一反应就是把话筒一把塞进旁边二哥的怀里。二哥手忙脚乱接了电话，一脸莫名其妙的搁耳朵上听了，两秒钟后他就浑身一抖，随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嘴上一派沉稳的应着：&ldo;哥，我在……刚才是她，恩，她快被你吓哭了，没事儿我骂她……打啊？也成，我不会注意轻重的，恩，恩，成，一起揍也成……&rdo;黎嘉骏哭了：&ldo;是亲哥吗，能说句人话吗？！&rdo;二哥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和大哥就好像一直没分开过似的随意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ldo;走吧。&rdo;&ldo;哥……&rdo;&ldo;别怕，揍不死。&rdo;&ldo;我是你们妹&iddot;妹啊。&rdo;&ldo;黎三爷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厅堂，能耐大得很，我黎二光听着就两股战战了，哪敢当你是柔弱妹子，听说二十九军一杆大刀走天下，你这么去走了一朝，回头跟你哥过两招？&rdo;&ldo;……所以哥你还是在生气！&rdo;二哥的表情就是呵呵的，拉着她去往南铜锣巷的黎宅暂住一晚。这宅子一直有托人照顾着，但是四月份的时候那家子逃难走了，两个月没人整理，自然是灰尘满地，好在被褥都封在柜子里，只要擦掉床板上的灰尘，拿出了被褥抖两抖，就勉强能将就了。若是半年前的黎嘉骏说不定还会纠结一下，那么久没住，整个房间和整个被窝都是阴湿的霉味，可现在，从前线转了一圈，让她直接在柴房窝一晚都没有二话，二哥就更别说了，帮妹子抖好被褥后就觉得这些事儿麻烦，想干脆就着床板睡。……这是有多懒！好容易两人都折腾睡了，半夜黎嘉骏突然惊醒，然后苦逼的发现，两人竟然都没吃晚饭。她期望着二哥不会也那么倒霉的饿醒，摸去灶房翻了半天，才想起当初北平城困，她已经搜刮了自家的存粮都贡献出去了，也就是说这深更半夜的她连挂面都煮不起。绝望的她蹒跚着往房间走，忽然发现自己的房间亮着灯，二哥的身影在窗帘后影影绰绰。&ldo;哥，还没睡？&rdo;黎嘉骏走进去，二哥嘴巴鼓鼓的，他递来一个纸包：&ldo;看来你也饿醒了。&rdo;&ldo;啊你居然有吃的！额，烙饼？&rdo;&ldo;下火车的时候顺的，幸好。&rdo;&ldo;……顺的？&rdo;哪个顺？！&ldo;买！&rdo;&ldo;哦哦哦。&rdo;看二哥手里的烙饼老大一块，黎嘉骏放心的吃，一咬心都凉了，&ldo;冷的诶！&rdo;二哥啃了一口嚼着说：&ldo;有的吃不错了，哪那么多事儿。&rdo;黎嘉骏拍案而起，一把夺过二哥手里的烙饼：&ldo;不成！咱不能因为能糙咱就糙了！有条件当然不能将就！这冷冰冰的怎么吃啊！我去热热！&rdo;二哥非常无奈，有气无力的说：&ldo;妹妹，哥饿……&rdo;&ldo;憋着！&rdo;黎嘉骏冲出去，从天井打了水倒进锅里，洗了洗蒸笼，把烙饼装盘放进去，下头点了火，蒸馒头一样的把烙饼连着里头的肉和菜都囫囵一团给弄热了，再泡了壶茶进屋，此时二哥躺在她的床上捂着肚子作躺尸状，嘴里发出长长地：&ldo;额……&rdo;声。&ldo;吃吃吃！热的！&rdo;黎嘉骏把烙饼伺候过去，二哥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抢过烙饼就吃，一口以后，以一种劫后重生的语调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人一阵狼吞虎咽，吃完了以后捧着肚子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哥指着黎嘉骏：&ldo;哥不在你就这吃相？你跟大哥一起吃过饭了吧，他没打死你？&rdo;黎嘉骏毫不心虚：&ldo;大哥都是给我好酒好菜伺候着，哪像你那么不靠谱，给个烙饼完事儿，我没蹲墙边吃就已经很对得起你了好吧！&rdo;&ldo;有烙饼你还嫌？不知道何方神圣半夜饿得爬出去觅食，谁要是娶了你简直倒血霉了，眼一闭，一睁，相公饿死了。&rdo;&ldo;那我就找个饿不死的，能自力更生顽强生存的！&rdo;&ldo;看样子是有目标？&rdo;二哥挑眉，&ldo;说真的这么两年你就一点桃花都没？这不像我们黎家的妹子啊。&rdo;&ldo;你有几个妹妹啊我怎么就不像黎家的妹子了。&rdo;黎嘉骏气不过，&ldo;没目标！倒霉催的，逃命还来不及，哪有什么目标。&rdo;&ldo;恩。&rdo;二哥摸摸下巴，&ldo;要不哥给你介绍个？人虽然还在欧洲，但是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会下厨，还饿不死。&rdo;&ldo;人还在欧洲你说成天仙都没用！&rdo;黎嘉骏还是气哼哼的，&ldo;我要睡觉了！&rdo;二哥就地一躺：&ldo;我懒得动了，就这么睡吧！&rdo;&ldo;我的床诶！&rdo;&ldo;我抖的被褥！&rdo;&ldo;我擦的床板！&rdo;&ldo;我睡着了。&rdo;&ldo;……&rdo;感觉二哥去国外转了一趟战斗力好像有点超出正常人水平，黎嘉骏也懒得跑到隔壁去，干脆也睡上去，把二哥推进里头，自己缩在了床尾。……睡得心满意足。加上腰酸背痛。第二天中午，黎嘉骏正做着自己被人上刑的噩梦，转眼就被一阵剧痛惊醒，她捂着耳朵哀嚎着坐起来，听到另一头二哥也发出一声痛呼，床边大哥一手一个提着弟妹的耳朵，一脸黑气的瞪着两人，一字一顿的：&ldo;全车站，都看到，我带着妹妹，去接人，结果，人没接着，妹妹跟人跑了。&rdo;&ldo;……&rdo;被旧事重提黎嘉骏也是毫无办法，她只能嘤嘤嘤的吊着脖子作忏悔状。&ldo;哥不关我的事啊为什么揪我！&rdo;二哥在一边喊疼。大哥理都不理，瞪着黎嘉骏：&ldo;我都想挖开你脑子看看，怎么想的？上过战场了不起了？愚兄不才，比你多当两年兵，怎么没听教官教过扒火车，你是多条命还是多个胆？我要是你长官手里有枪就崩了你！&rdo;&ldo;哥你训她吧你把我放开啊！&rdo;二哥背景音。&ldo;回了上海一切听我安排，如果违反你以后哪都别想去，听到没有。&rdo;&ldo;听到听到！&rdo;黎嘉骏忍着痛点头，&ldo;我一定乖！&rdo;&ldo;如果……&rdo;&ldo;如果……如果不乖……断我零花钱！&rdo;&ldo;对对对断零花钱，哥放手我疼死了！&rdo;二哥背景音。&ldo;就这样？&rdo;大哥还是无视二哥，不满的盯着黎嘉骏。&ldo;……把我嫁出去？&rdo;&ldo;噗对对对把她嫁出去祸害别人去！哥放放放放放手！&rdo;二哥惨叫。大哥终于放开二哥，空出的手却抓住黎嘉骏另一只耳朵，把她提起来，这简直就是酷刑，黎嘉骏嗷嗷嗷的喊着，自己个儿乖乖的跪在床上和大哥平视，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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