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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泪水涔涔而下,伤心不已。又过了片刻,忽然听见洞口外传来巨鸟振翅之声,隐隐夹杂着呐喊呼啸。纤纤猛地一震,又惊又喜,侧耳倾听,那叫声稍纵即逝,辨别不出究竟是否拓拔野、蚩尤。正忐忑不安,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巨鸟迳自飞入石洞甬道之中。巨翼扇动之声此起彼落,“仆仆”连响,一只巨大的血红色蝙蝠从甬道闪电飞入,绕壁盘旋,倒悬在白衣男子头顶。纤纤大失所望,蹙眉心想:“这不知又是哪里来的怪物。”她对蝙蝠、毒蛇之类丑怪禽兽均有莫名厌憎之心,见这血蝙蝠体长近丈,双翼完全张开时足有四丈宽,鼠头红肉、撩牙利爪、翼膜透明、丑恶之极;当下扭转头颈,不愿再看。那血蝙蝠收起巨翼,微微抖动,红光眩目,刹那间竟化为一个瘦小结实的黑衣少年,背负暗红铁剑,轻飘飘地跃落在地。纤纤大震,心念一动,只盼那黑衣少年是白衣男子的仇敌,追寻到此,与之火拼。但见那妖魔伫立一旁,木无表情,似是与之相识,心中一沉,侥幸之意荡然无存。突然又是一凛,想起传说的寒荒七兽中,便有一只血蝙蝠,百余年前吸人鲜血、敲食脑髓,作恶无数。后来被寒荒群雄围剿,乱箭射死在雪山顶巅,元神亦被封印于山腹之中。难道这只血蝙蝠便是当年那只吗?想不到今日在这山洞之内竟接连遭遇两大寒荒凶兽!但它们分明已被毁灭肉身、封印元神,又怎能复活呢?又为何躲藏在这山洞中?又何以抓了这些女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果腹吗?纤纤又是害怕又是惊疑,隐隐中觉得其间必有什么颇为可怕之事,当下凝神察看。黑衣少年蓝眼长眉,满脸冷酷凶悍的神色,负手而立,低头望着白衣男子,嘴唇翕动,不知说了些什么。白衣男子微微一震,仿佛突然惊醒,缓缓地爬起身来,冷冰冰地道:“金龟子?果然来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阴冷而又欢悦的神情,一闪即逝。黑衣少年点头不语。白衣男子又低声问了数句,黑衣少年只是点头或摇头,不发一声。纤纤凝神倾听,只听见“神女”、“祭祀”、“老祖”等词;其中夹杂许多暗语,语意听不连贯,无法揣测。心中大是好奇,不知这两人在说些什么。白衣男子轻轻击掌,灰眼光芒大盛,冷冷道:“妙极!受了这么多苦,等了这么多年,便是为了今日了!”衣裳鼓舞翻飞,心中激动,真气随之蓬然四溢。转身对那妖魔说道:“这些娃儿已经分好了么?”妖魔“赫赫”连声,点头不已,骨爪比画一通。白衣男子袖袍飞舞,一个银白色的丝袋从掌心飞出,袋口翻卷,射出一道耀眼银光,阴风大作,洞中悬挂的丝囊急速摇摆,悬结的丝带纷纷断裂,“呼呼”连响,丝囊密雨般地飞向那银丝袋,瞬间没入。顷刻之间,洞内只剩下十来个丝囊,轻轻摇晃。白衣男子目光徐徐环视,从这剩下的丝囊上一一扫过,纤纤心跳如狂,连忙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不敢与他对视。过了片刻,听那白衣男子淡淡道:“走吧!”“仆仆”连声,步履飘忽,终于复归一片宁静。※※※纤纤慢慢地睁开双眼,透过丝囊空隙朝外望去。见那妖魔在甬道洞口悠荡,探头朝外张望,似乎如释重负。转头望了她一眼,倏然飘来,骨爪一张,纤纤所在的丝囊登时飘然落地,自动翻裂开来。纤纤穿着亵衣白玉玲珑地站在青丝囊中,见那妖魔直愣愣地望着自己,又羞又怒。妖魔突然醒悟,“赫赫”叫了几声,转头不敢看她,指爪比画,“嗤嗤”作响,那丝囊青丝飞舞,绕着纤纤盘旋穿梭,片刻之间又变为一件紫衣,翩翩飘然。妖魔转过头来,爪尖一点,碧光闪烁,纤纤“啊”地一声,喉咙的冰冷之意瞬间消融,全身麻痹感也随之消散,霍然起身,怒视妖魔,娇叱道:“你是人是鬼?”原想挥舞折刀,乘隙偷袭,但转念一想,这妖魔既将自己放出,似无恶意,当下隐忍不发。妖魔舌头摆舞,“赫赫”作响,口涎飞溅。见纤纤满脸厌憎,登时一愣,眼白翻动,似乎颇为羞惭。忸怩片刻,朝后飘退,爪尖在空中比画;碧光连绵,形成“虎伥”二字。“啊!”纤纤失声醒悟。传闻被猛虎吞噬之人,他的神魂必将为虎役使,成为鬼奴虎伥,助虎为恶,替之觅食。除非此虎殒命,否则其魂灵永不能超脱,故世间有“为虎作伥”之说。想来这妖魔便是被这恶兽梼杌所吞杀的虎伥冤魂。这虎伥浑身血污,开膛破肚,手腿白骨森然,想必被梼杌吞杀时,死状凄惨。纤纤虽然任性妄为,但却颇为善良,极富侠义心肠,见这虎伥惨状,心下恻然,厌憎之意逐渐转为同情之心,也不再害怕。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虎伥畏缩羞怯,见她非但没有厌惧,神态反而转为温柔,登时大为欢喜,抓头挠耳,白爪比画,写道:“猊飞泠。”纤纤心念转动,曾听父亲说过,寒荒八族中便有一族猊姓,以六角犁牛为图腾,想来这虎伥猊飞泠便是此族中人,当下发言相问。那虎伥猊飞泠大喜,接连点头,似是没料到她竟也知道寒荒猊族。一人一鬼这般交流了片刻,纤纤方知这虎伥身世。原来这猊飞泠乃是猊族长老猊岱之子,年仅十八,颇为勇武,又精通寒荒法术。数月前寒荒国凶兆横生,传闻妖兽将肆虐横行,猊飞泠与众少年见猎心喜,想要借此一战成名,当下瞒着父母结伴潜往众兽山。岂料到了众兽山下,恰逢雪崩,十六人中立时被压死了十一人!余下五人又相互失散。猊飞泠孤身入谷,夜半便遭遇这恶兽梼杌,惨遭戮噬,从此成为冤魂鬼奴。纤纤心下怜悯,忽然想起一事,眨眼道:“既是虎伥,你为何不将我送给那梼杌充饥?还要将我从那巨蟒下救出?”猊飞泠眼白乱翻,忸怩不安,摇头不语。纤纤追问再三,他才比画道:“你像是天上的仙女,可不能让这些妖怪吃了。”纤纤一怔,又是吃惊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嫣然道:“谢谢你。”这一笑犹如春风徐来,牡丹盛开,俏丽不可方物。猊飞泠眼白直愣愣地瞪视,豁嘴大张,痴痴凝望。若是平时,芊芊见着这等丑怪妖魔痴痴相望,早已恶向胆边生,将之大卸八块了。但此时一则同情这虎伥命运;二则感激他相救之恩,只是抿嘴一笑。猊飞泠虽为虎伥,但毕竟时日不久,良性尚未泯灭,爱美之心尤在。他生平从未见过这等俏丽的少女,初见纤纤,便为之神魂颠倒,震撼莫名。是以不自觉间,便拼死相救,并且甘冒被梼杌识破玄机、毁灭神识的危险,将纤纤藏入丝囊之中。此刻见她殊不嫌弃,渐转温柔,还笑若春花,登时魂飞魄散,觉得即便为她立刻神识消亡也心甘情愿。纤纤突然想起那些女童,柳眉拧蹙道:“你既是被梼杌所害,又怎能帮他害人?这些女孩岂不可怜!”猊飞泠见她嗔怒,顿时蔫萎,极为羞惭,“赫赫”低声。纤纤心想,他既为虎怅,神识已梼杌控制,倒也不能全然怪他,当下道:“那两个妖怪是什么人?抓这些女孩来做什么?”猊飞泠全身一颤,簌簌发抖,只是摇头。纤纤见他恐惧害怕的猥琐之态,登时有气,怒道:“你不敢说吗?”忽听一个冰冷的声音淡淡地道:“他自然不敢说,只要我伸出一个小指头,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纤纤大震,猛地扭头望去,那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甬道洞口,灰色的眼珠冷冷地望着自己,目光凶厉寒冷,如冰刀直刺纤纤心中,纤纤恐慌骇异,不由朝后退了两步。但蓦地想起拓拔野所言,越是面临强敌,越是不可示弱,当下强忍惊惧,抬头挺胸,傲然相望。素手负背,紧握折刀,掌心满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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