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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烈碧光晟虽已集结叛军二十万、南荒蛮兵十二万,却始终按兵不动,静候良机。叛军中桀惊张狂的将士等得不耐,请缨不断,烈碧光晟始终不准,并下令私自出兵者立斩无赦。军令如山,诸将不敢有任何妄动。而凤尾城内,烈炎方甫登炎帝之位,也忙于稳定局面,巩固人心,暂时无力南下讨贼。当下叔侄双方就此划界对峙,蓄积力量,各候时机。过了几日,姬远玄见凤尾城暂无危险,而土族中仍有诸多事情尚未处理,便领兵辞行,留下大将常先率部两万协助镇守。那夜凤尾城中举城大宴,为姬远玄饯行,众人大醉方休。烈炎、拓拔野等人一直将姬远玄送出数十里方归;一路上相谈甚欢,彼此又重行约定清冷峰之盟,立誓共讨水妖,还复大荒和平。拓拔野在凤尾城内为蚩尤疗伤,三日之后,蚩尤的经脉基本修复,已经可以自行运转真气疗伤了。吴回的祭神迷药甚为厉害,纤纤始终沉睡不醒。拓拔野极为担心,终日守候榻前,以真气念力,护守其神识。纤纤迷睡之中,偶有梦言呓语,多是呼喊科汗淮与拓拔野的名字,拓拔野听了更觉心疼。到了第三日夜里,纤纤终于从昏迷中醒转,拓拔野、蚩尤大喜,又寻了一些解毒药草煎熬之后喂其服下。如此过了两日,她的神志才渐转清明。纤纤醒来之后,盖因余毒未清,连日怔然不语。瞧见拓拔野、蚩尤,神态矜持漠然,仿佛殊不相识一般;尤其对拓拔野,始终冷若冰霜。过了两日,倒是与蚩尤偶有说笑,对拓拔野的态度越来越发冷淡,倒让蚩尤有些受宠若惊,不明所以。拓拔野料想她必是着恼当日自己没有将她从吴回等人手中救出;虽然当日情势紧急,敌众我寡,自己无力解救,但心中仍然颇为愧疚,累她受了这么多苦楚,他心中早已自责痛骂了不知几千几万句。若在从前,他必定搜肠刮肚说笑话逗她开怀,或将她抱在怀中温言抚慰;但自从纤纤那夜为他自杀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起来,单独相处之时,彼此都颇觉尴尬,难以恢复从前那无拘无束的兄妹似的关系。机智而巧辩的拓拔野,亦变得笨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不知纤纤心中固然着恼,实则暗自期盼他能像从前那般抚慰自己;即便是轻轻抱住自己,说一些体贴温柔的话语,也能让她破涕为笑,阴云尽散。但见他始终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开口说的话,也是寡然无味的道歉之语,心中气苦,更加冷淡不理。拓拔野瞧她板着脸不理不睬,滑到嘴边的话便又吞了回去,一筹莫展,彷徨无计。纤纤见他如此,更为委屈悲苦,咬着牙暗暗怒骂:“拓拔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臭乌贼!”每骂一声,心中的气苦酸痛便加深一分。恶性循环,两人之间犹如隔起无形的冰墙一般。每夜纤纤吃完晚饭,不愿面对众人,便早早地回房歇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着摇曳的灯火,想着从前在古浪屿上与拓拔野同床共枕,亲密无间的美好时光,悲苦难当。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入,虫声如织,隐隐地听见远处的欢声笑语,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遗忘了一般,孤苦伶仃,自怜自艾,泪水浸湿了枕席。有时听见拓拔野的脚步声远远地从走道上传来,先是心中一紧,继而狂跳起来,连忙擦干眼泪,侧转身子装睡;心中期盼拓拔野能像从前那般将她拦腰抱起,揽在怀里,温言抚慰。但拓拔野轻轻开门之后,每每伫足凝望片刻,便又吹灭灯火,轻轻锁门,将她独自一人关于黑暗之中。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心中凄苦,泪如泉涌,忍不住将头蒙在被中呜呜咽咽,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拓拔野浑然不知她女儿心态,只道她一则余毒未清,脑中混沌不明;二则气怒未消,怨艾犹在,是以索性由得她去。倒是觉得蚩尤连日来闷闷不乐,心下颇为诧异担忧;今夜从纤纤房中出来,又寻不着蚩尤,料想他定然又去了那青木塔楼的长廊上喝酒,当下一路寻来。果然在这找到蚩尤。拓拔野听蚩尤适才这话,方知他在担忧烈烟石,想来这小子见烈烟石冒死相救,才知她情意深重,榆木疙瘩由此长出绿苗来。伸手从蚩尤手中夺过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酒,微笑道:“瞧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还不是在担心她吗?”两人虽然是无话不谈的兄弟,但从前说起感情之事,多半是拓拔野滔滔叙述,蚩尤静静聆听。盖因蚩尤个性虽然桀骜狂野,对于男女感情之事却颇为腼腆,更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从前一心复城,对异性殊无兴趣,后来迷恋纤纤,也只暗暗放在心里,几日回想烈烟石为了他竟然抱着赤铜、火玉盘跳入滚滚岩浆,既震撼又迷惘。自己与她虽然也算一路风雨,但看不惯她自私冷漠,始终恶声恶气对之,想不到她竟然会为自己牺牲若此!他素重情义,骇异之余,又颇为感动迷惑,不知她为何会作出这等举动来?心底深处,也不免对自己从前所为羞惭愧疚,担心她能否安然无恙。此时听见拓拔野突然一语道破他的心事,不禁面红耳烫,支吾不语。拓拔野见他窘态,大感有趣,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小子也会不好意思吗?”蚩尤扬眉欲语,又突然顿住。叹道:“他奶奶的,我是在担心八郡主,但可不是你小子想的那样。”拓拔野笑道:“我想的哪样?”蚩尤也不禁笑了起来,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这乌贼脑中都是黑汁乌水,龌龊不堪。”伸手抢过葫芦,喝将起来。拓拔野见他开怀,微笑道:“八郡主对你好得很,你担心她也是应该的。”“噗嗤!”蚩尤喷出一口酒,咳嗽笑道:“臭乌贼,你成心不让我喝酒是不是?”与拓拔野这般玩笑之后,闷闷不乐的心情大为好转。拓拔野微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从前没瞧出来吗?八郡主对旁人冷冰冰的,对你可是温柔得很。倘若当日换了是我在火山之中,她决计不会冒死相救。”蚩尤面色胀红,嘿然不语,脑中突然想起烈烟石平素望着他时的眼神,从前丝毫没有留意,此时想起,果然觉得温柔如春水,与看着别人时大不相同。又蓦地想起烈烟石坠入岩浆前含泪的眼睛,凄伤、温柔而甜蜜,心神大震,如遭电击。难道果如拓拔野所说,八郡主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这般舍命相救吗?这几日反覆寻思,虽然隐隐之间,也猜到一些大概,但总觉得这般猜想太过荒唐,他对烈烟石向来冷面白眼,她为何会对自己情有独钟呢?怔怔半晌,摇头道:“我与她素无瓜葛,她又怎会……嘿嘿。她多半是感激我当日在帝女桑中救了她,才会舍命救我。”拓拔野道:“那可未必!女人的心思难猜得很,她喜欢你说不定便是因为一个你看来无足轻重的理由。”蚩尤对拓拔野素来信服,况且这拓拔磁石对女子又极有魅惑力,经验颇丰,听他这般说,心中又相信了几分。生平之中,首次有一个女子对自己情深如此,震撼感动,更觉愧疚。刹时面红耳赤,抓起葫芦又是咕噜一通猛喝。又听拓拔野道:“你小子喜欢她吗?”蚩尤一震,险些呛着,见拓拔野目光炯炯,不似在玩笑,当下皱眉欲语,正要否认,但想起她的深情厚意,不禁砰然心动。铁石心肠,刹那间也不禁泛起温柔之意;忽然脑中又掠过纤纤的俏丽姿影,登时心跳如狂,口干舌燥,烈烟石的脸容立时渐转模糊。拓拔野对他了如指掌,见他神情古怪,怔然不语,知道其心中必定还是喜欢纤纤,对烈烟石至多不过是感激、感动而已。将心比心,暗自叹道:“便如我对纤纤妹子一般,明知她一腔深情,但终究只当她是好妹子。嘿嘿,就如娘所说,我们男人的心也当真难以琢磨得很。”想到纤纤这几日对自己冷若冰霜,心下一阵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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