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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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三愣了一下。青山说：&ldo;刚刚捡钱包的时候，我看到你的鞋子。你脸上包了绷带，也重新换了衣服，但你没换鞋子。城里人的鞋子，跟我们穿的不一样，我记得你的鞋子。&rdo;一股凉气从一万三的背上腾起。不错，炎红砂把他从地下挖出之后，因为身上的衣服都被泥水给浸湿了，他在罗韧车里找了备用的衣服换上，但是，鞋子，依然穿的是原来那双。神棍早早就上了炕，盘腿而坐。前些日子，每天跟尹二马挤，在炕上总觉得挪不开身子，现在，忽然多出那么一大半，怪冷清的。身前点了根白蜡烛，蜡烛前头还立了面小镜子，他小心翼翼的，拿针尖在手心戳了个口，硬挤出一点点血，在镜面上画了个正圆。蜡烛移近，对着镜面叫：&ldo;老尹？二马？尹老弟？&rdo;这法子，是跟一个好朋友学的，那姑娘当年施展的时候，技艺不精，还被上了身，亏得神棍使劲浑身解数，才帮她恢复了正常。尹二马死前，必定是有话要交代‐‐遗愿未成，无法撒手西去，想来会出来溜溜的。&ldo;尹老弟？二马？大家都这么熟了，有什么话你说一声啊？&rdo;……堪堪闹到一支蜡烛燃尽，炕上还蕴了一大滩烛油‐‐屁点异状都没有。神棍没好气，拉了灯绳，一头栽倒在炕上。黑暗中，他瞪着眼睛看屋子顶棚，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屋顶和大梁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真是稀罕，这里的屋子还有大梁，现在大城市的屋子都不这么造了，&ldo;梁上君子&rdo;这种话，也只能意会了。尹二马临死的时候，咕哝了好多话，他只听清一个字：&ldo;娘。&rdo;不大可能是惦记死去的娘吧？娘……这个娘有很多组合，姑娘，亲娘，后娘，大娘……大娘？神棍忽然一个激灵，从炕上坐起来。尹二马是乡下人，发音里带方言和乡音，很有点l和n不分，他说的&ldo;娘&rdo;，会不会是&ldo;梁&rdo;，大梁？神棍的心砰砰跳起来，他重新拉着了灯，搬了张凳子搁在炕上，颤颤巍巍站上去，攀住了大梁。大梁上，落了厚厚一层灰，神棍的手在梁面上摸来摸去，忽然摸到一块凹槽，无意中往下一摁，咯噔一声轻响，弹起一块盖板来。一万三喉头发干，慢慢往后挪着步子。或许是罗韧回复的那句&ldo;快到了&rdo;给了他信心，心里虽然觉得紧张，但远未到魂飞魄散的地步。罗韧说快到了，那一定就是快到了，他要做的，就是绞尽脑汁去拖时间‐‐阴招、损招、不要脸的招，都上。一万三干笑着，脸上的ròu在绷带下头不受控的颤。‐‐&ldo;青山，不要冲动，万事好商量，我们好商量。&rdo;‐‐&ldo;你今天不是结婚吗？新娘子呢？那个……酒席摆完了？&rdo;青山置若罔闻，直勾勾地盯着他，步步逼近，一万三脚下忽然一绊，打了个踉跄，低头一看，是井轱辘垂在地上的绳头。再一抬头，青山脸上戾气暴起，蓄势待发……情急之下，一万三怒吼：&ldo;给我站住！&rdo;青山愣了一下，但下意识的，还真停顿了一下。&ldo;你知不知道我是谁？&rdo;青山皱着眉头，眯起眼睛看他。一万三双目圆瞪，周身的气势还真挺慑人的，青山有些摸不清他的底：&ldo;你是谁？&rdo;为了拖时间，一万三特意停顿了几秒，直到青山的脸色不耐，眼神开始闪烁不定，他才开口。&ldo;我是你表哥曹土墩的朋友！你这样对待我，还有没有礼貌……&rdo;意料之中的，青山知道他是瞎掰胡扯，再不跟他废话，喉底一声怒吼，向着他直扑过来。一万三掉头就跑。还没跑出两步，忽然觉得顶上有风声，一万三下意识缩低脖子，只这一瞬，青山从他头顶直掠而过，两手狠抓过他肩膀，然后直直落地，挡住他去路。一万三猝然止步，衣服撕破了，肩胛两侧火辣辣地疼，青山喉咙里嗬嗬的，狞笑着转过脸来。妈的！罗韧呢，明知道他不能打，更何况是对付青山这种身有凶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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