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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停了下来,我用手将轿帘稍稍拨开,露出细小的缝隙,我看得到外头,外头却看不到我,这样气派的院落,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看门的人都不止一个小分队,个个脸上写着精明能干四个字。
“轿子里头坐的是什么人,到了王爷府衙前,为何不下轿。”晴天霹雳式的一喝,我嘴角一挑,将轿帘放下来,无聊地翻着自己裙子,轿子前头那人不知说了什么,声音太轻,我是听不见的,然而,轿子再次被抬了起来,从旁边的侧门,小心翼翼地进去了。
转了两个弯,轿子再次停下来,轿帘从外头被卷起,有小丫鬟早就候着似的,嘤嘤滴滴地朗声道:“姑娘,请下轿,到地了。”探进手来,好让我扶着,我将自己的动作放慢成平时的四分之一速度,一只脚先踏下来,再是另一只脚,轿子坐得有些久,脚下半真半假地虚晃了一下,看着更似头回出门的弱不禁风的模样。
“姑娘,这里面不可行轿,请随我来。”她等我站稳了,开口道。
我点点头,没有说一个字。
走过十多步的小回廊。又是一道分花垂门,累累的花枝直压到人头顶上,我倒很是喜欢,多看了两眼,小丫鬟很识趣地垂手站在一边并不催人:“这株垂丝海棠。今年春末开到这会儿还陆陆续续冒出花苞来。繁盛极尽,王爷请人扯来两丈红绫裹了枝干。只说是喜事。”
我顺着看过去,可不是。海棠从露出泥土地位置,用上好的红绫松松地兜着,一直延续到开花的位置,本来已经是满树鲜艳,再配着这红绫。叫人打心里头不爱都不行,还是淡淡地笑,跨前出一小步,小丫鬟马上明白我的意思:“姑娘,莺歌夫人一大早就盼着你来了,在屋子里头一直念叨着你的小名儿。“她掩口而笑道。
绕过这棵海棠树,脚下出现一条小路,用浑圆地鹅卵石铺就,按着天然地颜色。还有不同的图案。我没有留神细看,耳朵边听到小丫鬟提声道:“莺歌夫人。姑娘带进来了。”
厅堂中隐约坐着一个人,外头地太阳太好,叫人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形。
“快,快请进来。”这个声音真好听,软软地,糯糯的,像是在人的心尖,用小指的指甲轻轻搔着,用的力气很小,微微地痒。
来之前,我觉得自己穿得已经很是正式,见到眼前这位,我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华贵,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美人,而且还是一位梨花带雨的美人,我还没来得及喊人,她已经伸出手臂将我拥在怀里头:“我苦命的妹妹,你怎么才到姐姐身边来。”
顾连山大人,你的眼神有问题吗,我同这个美人的长相哪里想象了,她是标准的美人坯,而我呢,站在她旁边,她是细瓷花瓶,我是陶罐子,对,对,两者都可以盛水,或许还是陶罐子能盛得多些,可价值怎么可以等同而已。
被这么个香喷喷的美人抱着,我连手脚该放哪儿都不会了,原本想好地说辞似乎这会儿也用不上去,只能呆滞地随她去,应该哭一会儿就会好地。
果然,她哭得抽抽噎噎的,将我放松开来,执起我地手问道:“妹妹,路上可觉得辛苦,用过饭了没有?”
“早时用了一些。”
“这会儿都过了申时,巧儿,快,快让厨子挑精细的点心送些过来。”她忙不迭地指使着丫鬟去准备,一只手还不忘握住我的,到底是娇生惯养在王府里头的,那手柔若无骨,软地都不像话,我一时都没舍得放开来,“还有,铃儿去前头打听下,王爷今儿个什么时候回来。”两个丫鬟分两头去办事,送我进来的那个,还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她用眼角似乎才瞅见这么大个人,“是你送妹妹进来的?”
“回莺歌夫人,姑娘进内院是我接应着,一路上,姑娘看了会儿垂丝海棠,还赞说好看。”
我有那么说过吗,不过是多看了几眼而已。
“是个伶俐的丫头。”她细点下头,手轻轻一抬,旁边自然有人将什么塞到丫鬟手里头。
她欢喜地什么似的,就差磕头谢恩了:“蝶儿谢过夫人。”
莺歌夫人的眉毛,缓缓地皱了起来:“你叫蝶儿?”
“是,夫人,奴婢小名叫蝶
“我这妹妹的名字,打小叫蝶舞,莺歌蝶舞,是不是很好听?”她明明是在笑,可冷意洌洌的。
那小丫鬟立时俯身在地,用力磕头道:“奴婢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名字,犯了重,请夫人恕罪,请夫人恕罪。”
我站在一边,头都大了,这是哪出和哪出啊,莺歌夫人要是借我搬到富阳县用一用,对付贝姨那款类型的,应该很是奏效。
“姐姐。”我想想还是开了口,“我没来王爷府时,她已经在了,算上时间,还是我重了她的名,让她起来吧,我不爱看人跪着。”其实是我更不喜欢自己跪着,可是来到这里,想不跪怕也难咯。
收买人心
小丫鬟根本不敢起身,整个身子呈现五体投地的形状,小身板抖得像打摆子似的,所以说,这到手的赏金也不是这么好拿的,该躲着的时候,千万不要探头出来。
“你打小就这么心软,这王府比不得家里头,你不能对别人狠心,别人就会对你狠心。”莺歌夫人一只手柔柔地搭着我的肩膀,面对着我的时候,眼睛弯弯,笑开了,“我们姐妹两个有十年没见面了,今天姐姐心里欢喜,也罢,也罢,饶了她,你说怎么饶呢?”
十年不见,难怪了。
“让她改个名字就好了。”我淡淡地说道,不晓得她是试探我,还是为了其他的,“姐姐,哪里有十年,你莫不是记错了?”
她笑得更是媚态横溢,眼角都能滴出水来:“好,只听你的。”她视线落下来,瞅着小丫鬟,“蝶舞是我的亲妹子,如今住到王爷府里头,也缺人伺候,你改了名字以后就服侍蝶舞姑娘,听见没有。”
脑袋在地上磕头磕得咚咚响。
“那你说给她改个什么名字?”
我的视线拉得很长,落在了门外头:“那就叫菊儿吧。”
“府里头有其他丫鬟叫菊儿的没?”她俯下身子来问。
“回夫人,回姑娘,没有,没有叫菊儿的。”
“那就好,给姑娘准备的屋子在那头,你该知晓的吧,过去那边等着伺候便是。”莺歌夫人一直等菊儿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走到看不到人影,才转头对我说,“妹妹,打小也就这么厉害。轻而易举地收买到一个人心。每次总是姐姐做恶人,你来做和事老。”
我双手抱住她地一条手臂。摇晃着:“那是因为姐姐疼我,我小时候身体便不好。”
柔荑摸上我的面孔。她看得很仔细,很仔细,连发鬓的位置都用指甲轻轻挑开来看过,那里应该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小到只有最亲的家人才会知晓:“蝶舞。你还是这么瘦,瘦到好似一阵风能把人给吹走了。”说话地时候,带着疼惜,毕竟是姐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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