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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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一个美丽的人。或许用美丽形容男人不合适，可我想不出配得上他的其他词。金光透过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眼珠在眼皮下不住转动，秀美的眉毛正轻轻拧着。我知道他在做噩梦。护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我和我的病人。睡着了的他看上去那么无害，如孩童般。这个人就是kei。我在他旁边轻轻坐下，房间里有种甜蜜的气息，让人容易凝思冥想。我计划我的自我介绍。也许我该在他清醒的时候来，很多人都不想在刚醒的时候看到陌生人。我构思要问他的问题，他从哪里来，以前遇到过什么，他究竟还记得什么？突然有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低头一看，苍白的，纤细的，冰凉的，一抬头就望进了那片蓝灰色的海里。我急忙站了起来。他仿佛很吃惊，直了身子，盯着我身上的白大褂，张开嘴说不出话。我迅速镇定下来，自我介绍道：&ldo;我是林岚，是您的护理医生，请多指教……&rdo;手悬在空中，他没有去握。我停了几秒，把手收了回来。他一直在打量我，视线从我的白大褂转到我的脸，又从脸上转回到白大褂。他穿着件宽松的亚麻衣服，我可以从这个高度看到他的锁骨，他很瘦。许久，他才开口，悦耳的声音与空气产生共鸣，纯正的英语自然流泻：&ldo;你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rdo;&ldo;是。&rdo;我还不大理解他的意思，&ldo;医院里都有这味道。&rdo;&ldo;人死了也是用这种药水泡着的吗？&rdo;我一怔，说：&ldo;科学已经发达，现在保存尸体的药水无色无味。&rdo;我和他说这个做什么？他放松自己躺回椅子里，像一只庸懒的猫，仰视着我，嘴角带着微笑。&ldo;我的医生？&rdo;&ldo;是。&rdo;我把手cha进大衣口袋里，&ldo;你可以叫我岚。从今天起我负责照料你的营养和各方面健康。我想我们可以合作得很愉快。&rdo;我的话枯燥无味。可我又想不出其他什么好说。他显得很迷惑，又拧着秀美的眉毛，问：&ldo;你多大岁数？&rdo;我答：&ldo;25。&rdo;他点点头，然后把头侧着，仿佛在思考什么。情况有点被动，应该是由我来问问题才对。于是我坐了下来，靠近他。他突然出声：&ldo;你能帮我恢复记忆……&rdo;我说：&ldo;若时机成熟，你自己又愿意，记忆才可以恢复。这不是医生一相情愿就可以有满意结果的。&rdo;&ldo;就没有强制手法？&rdo;我笑起来，&ldo;这不符合我做人的美学。&rdo;他闭上眼睛侧过身去，他的领口很大，这一动，我瞟到了他背上的纹身：好像是一双翅膀。不能飞的翅膀……&ldo;我什么也不记得了……&rdo;&ldo;所有事？&rdo;他仍背着我，&ldo;是的，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rdo;&ldo;那你现在睡得可好？&rdo;我轻柔地问。他把头微微转过来了点，&ldo;还可以。&rdo;&ldo;你一定遇到了很多艰难的事。&rdo;&ldo;……我突然失去了一切……我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rdo;&ldo;然后呢？没有你认识的人出现吗？没有人帮助你吗？&rdo;我问。他直视我的眼睛，用他那双忧郁明亮的大眼睛。&ldo;换作别人，通常会问：你是怎么失忆的？关于那时的事你是否还记得？你当时身上没带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这样的问题。&rdo;我微笑：&ldo;不急，这些问题都会一一问到的。&rdo;他又沉默了一会，说：&ldo;偌大的世界，我只知道自己。你小时候后迷过路吗，医生？&rdo;我说：&ldo;我能理解。陌生的环境，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人来帮助你。那时才发现路很长，天很大，世界很空旷。而自己是那么渺小。&rdo;这番话起了作用，他这回把身子也转了回来，&ldo;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自己小时候的事。&rdo;&ldo;你定有个会温柔抱着你的母亲和一个把你高高举起的父亲。&rdo;他嘴角抽了一下，垂下眼睛，没有接我的话。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上拿着的资料本，问：&ldo;我的资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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