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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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渊龙颜大悦，封赏了温砌、袁戏等将领。唯独没有提左苍狼。温砌自然也不提，她仍在军中任参军职。温砌、袁戏回晋阳受封领赏那一天，左苍狼在军中跟兵士一起操练。突然有传令兵快马来报：&ldo;参军！晋阳有人送信给您！&rdo;左苍狼颇为意外，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着左参军亲启。她撕开信封，慕容炎熟悉的字迹苍劲有力，她尚未看清内容，墨香先入了心肺。信其实很短，只是说：&ldo;军饷微薄，聊以补贴。左参军辛苦。&rdo;最后落款一个龙飞凤舞的炎字。后面附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左苍狼拇指指腹在那个炎字上反复摩娑，原来，只是这么触碰这个字，也会让人心跳加速、血脉沸腾。她唇角忍也忍不住，弯成了月牙。面东而望，不见晋阳，心却已在彼方。下午，左苍狼正想着要不要给慕容炎写封回信，突然有人来报：&ldo;参军，大蓟城瘟疫漫延，陛下已令温帅携太医赶往大蓟城，温帅命许琅将军带三个营的兄弟前往大蓟城外驻扎待命！&rdo;左苍狼微怔‐‐大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问：&ldo;温帅有让我也跟去吗？&rdo;传令兵跟她极熟，这时候实话直说：&ldo;并没有。但是小的想着应该过来通知参军一声，许将军已经领命，马上就要出发了。&rdo;左苍狼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径自出来。如果是瘟疫，说不定慕容炎会派杨涟亭过来。她当然还是前去看看得好。一路从宿邺赶往大蓟城，兵士守住了城门，不许私自进出。许琅安排兵士扎营，直到傍晚时分，温砌终于也到了大蓟城。左苍狼这才入城，同他相见。温砌见她与许琅一同前来，微微皱眉，倒也没顾得上管这事，说：&ldo;瘟疫传染严重，在城外搭建临时住所，将未患病的百姓暂时迁至城外。&rdo;左苍狼和许琅应了一声，领着兵士在西郊搭建了木棚。几位太医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在这里也顾不上摆架子了，当天就开始为村民诊病。天平巷，德益堂。天色已晚，伙计们早已歇下了。杨涟亭在灯下翻看一卷医书，外面一身轻响，他立刻起身，却见慕容炎从外面走进来。杨涟亭微怔，急忙起身跪拜：&ldo;主上。&rdo;慕容炎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ldo;起来。&rdo;两个人起身，他在桌边坐下。杨涟亭亲自为他奉茶。他多年行医，虽是年少，却已有一股成竹在胸的稳重神韵。因为常年少见阳光，人也生得格外白净些，更衬得丰神如玉。慕容炎看了眼他的手，说：&ldo;大蓟城突发瘟病的事，你可知晓？&rdo;杨涟亭恭敬地道：&ldo;今日方才听说，只闻听症状，还未见到病人。&rdo;慕容炎说：&ldo;很快你就能见到，你负责此事，孤要尽快见到药方。&rdo;杨涟亭垂手应道：&ldo;属下遵命。&rdo;慕容炎缓缓说：&ldo;这次有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好好把握。你的医术虽然精妙，但是毕竟年轻，未必有太医们老道。&rdo;杨涟亭微怔，不明其意，慕容炎说：&ldo;我找了一个人，去到大蓟城之后，他会帮你。必要的时候，必须听从他的话。&rdo;杨涟亭微怔，虽有疑惑，却还是叩拜道：&ldo;属下遵命。&rdo;杨涟亭赶到大蓟城时，比温砌他们晚了三天。当天晚上，左苍狼看到暗号，赶到城中，就看见杨涟亭正挨家挨户地探视病患。伙计们可是没有人会跟着他到这个鬼地方的，他身边再无旁人。左苍狼在军中也没什么任务，跟了他一下午。杨涟亭初初检视了病情，便配了药水煮水帕，给左苍狼蒙面，降低感染率。左苍狼倒也无惧，陪他在城中四处行走。杨涟亭试了好几个方子，然而情况并不理想，疫病依然以令人谈虎色变的速度扩散。城中感染者达十之三四。疫情来势汹汹，温砌带来的六名太医不敢深入，只敢在城郊诊治少量患者。左苍狼天天陪杨涟亭深入城中，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毫不畏惧地进出险地。温砌觉得好奇：&ldo;你认识杨大夫？这样进出，不怕染病吗？&rdo;左苍狼说：&ldo;只是敬佩他医者仁心。他原本不必来。&rdo;温砌说：&ldo;他是不必来，许多事情并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就能成功的。这里六位太医，每个人都曾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他们经验更丰富。&rdo;左苍狼说：&ldo;确实有许多事情并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就能成功，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敬佩那些胸怀热血的人。&rdo;温砌哑然。温砌是不会跟一个小女孩吵嘴的，可是事情真的被他言中。杨涟亭即使是医道方面的奇才，到底年纪轻。见识才学可以通过医书弥补，经验万万不能。如此过了六七天，疫情仍然没能被有效控制。慕容炎几乎日日来函询问情况。终于这一天，一个名叫姜杏灰衣老者过来，自称是受慕容炎之托前来帮助杨涟亭研制药方。他直接找杨涟亭谈话。两个人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当天下午杨涟亭没有前往城中。左苍狼不放心，那灰衣老者有意避开她，让她觉得可疑。她坐在杨涟亭身边，问：&ldo;主上给你密信了？&rdo;杨涟亭说：&ldo;嗯。&rdo;左苍狼又等了一阵，见他实在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便问：&ldo;今天不去城中了？&rdo;杨涟亭说：&ldo;你去吧，帮我采集不同阶段病人的血液样本。&rdo;左苍狼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不发烧，才说：&ldo;好。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下，这两天眼睛都熬红了。&rdo;杨涟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ldo;我知道。&rdo;左苍狼出门之后，姜杏从里屋走出来，淡淡地说：&ldo;已经准备好了。&rdo;杨涟亭双唇颤抖，良久，换了身衣服，进了里屋。里面绑着个老人，如今已经昏迷不醒。姜杏将老人的衣服剥开，杨涟亭唇色惨白，右手握了小银刀，几次比划，下不了手。姜杏说：&ldo;你若不行，我来。&rdo;杨涟亭呼吸急促，只觉得那些空气再不能为心肺吸收。姜杏不耐烦，抢过他手里的小银刀，从老人咽喉剖下去。老人并无知觉，血淌下来，被台下的木盆接住……杨涟亭弯下腰，骤然呕吐。慕容炎是给他下了密令，实在不行，用活人试药、解剖，无论如何，必须赶在太医之前研制出药方，尽快控制疫病。可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捂着嘴，猛然冲出去。晚上，左苍狼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她问姜杏：&ldo;杨涟亭呢？院子里怎么有股子血腥味？&rdo;姜杏在洗手，闻言答：&ldo;宰了只羊吧？杨大夫身体不适，说要躺会儿。&rdo;左苍狼赶紧大步进屋，只怕杨涟亭也染上瘟疫。床榻之上，杨涟亭是真躺着，她快步上前，问：&ldo;你怎么了？&rdo;杨涟亭连嘴唇都是白的，却勉强露了一个笑，说：&ldo;可能这几天有些累了，不碍事。&rdo;左苍狼担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ldo;你可别染病啊。&rdo;杨涟亭握住她的手，眸子像是隔了一层水光，良久，说：&ldo;我不会。&rdo;左苍狼说：&ldo;那你先睡吧，要不要给自己开个药方啊，我让姜杏煎好药再叫你。&rdo;杨涟亭握着她的手，说：&ldo;陪我躺一会儿，我冷。&rdo;左苍狼说：&ldo;不要了，让温帅看见还以为什么跟什么呢。&rdo;杨涟亭于是松开了她的手，左苍狼看了他一眼，没奈何，只好上了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说：&ldo;冷还好，我看染病的人都是发烧。&rdo;说着话，倒真是合衣躺了下来。杨涟亭将头靠在她肩上，不一会儿，她是真睡着了‐‐这些天她跑前跑后，一天睡不了多久。杨涟亭闭上眼睛，良久，轻轻颤抖。杨涟亭自此很少去城里，每日里大多时候是左苍狼往外跑，省下许多时间。姜杏在这里呆到第三天，终于说：&ldo;你还不会用刀吗？要看到什么时候？&rdo;杨涟亭咬着唇，姜杏冷哂：&ldo;过来，不把他们当人就好了。&rdo;杨涟亭没有走过来，姜杏转过身，把滴血的刀递给他：&ldo;慕容炎说，你是靠一个女人才有了活命的机会。你要靠别人一辈子吗？&rdo;杨涟亭僵住，姜杏盯着他的眼睛，问：&ldo;你的梦想、志向，血海深仇，都要靠别人来替你达成吗？你的同伴为了你，天天去城里。你要等到她也染病，而你无能为力的时候，再去追悔莫及吗？&rdo;杨涟亭只觉嘴里腥甜，牙齿已经将嘴唇咬出了血。姜杏说：&ldo;杨家无人了吗？&rdo;杨涟亭走过去，慢慢地握住了那把刀。刀尖向下，血滴如珠。那时候，左苍狼领着一队兵士在采草药。她能辨识常用的药草，但是论医术就完全一窍不通了。也只能杨涟亭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了。于是每日里记录病患的服药反应，采集些血液、唾液等样本。偶尔有新鲜的尸体，会运到杨涟亭指定的地方。其他死亡的村民，她也要帮着火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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