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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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节（第1页）

&esp;&esp;原本发过难后、躲入秀才们的海三郎抬头，看向那立在窗前、青白长袍的青年。

&esp;&esp;言尚背对着所有秀才，背对着海三郎。他眼睛看着楼下的美丽公主，开口道：“你出题考我，看我配不配为主考官。但今年科考出题的人实则也不是我，考你们才华的人不是我。

&esp;&esp;“然我今日却想出一联，来考一考你。”

&esp;&esp;言尚蓦地回头，他温润如水、又清寒如电的目光凝视着海三郎。夜风吹拂他的衣袂，他朗声，让楼下的暮晚摇也听到他的题——

&esp;&esp;“我且问你，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云，一万年来观蜉蝣，谁翱翔？”

&esp;&esp;宇宙在天，俯看蜉蝣。何等气势，何等气魄。秀才们愣愣地看着言尚，首次在这位主考官身上看到凌厉的气场。

&esp;&esp;他们听言尚淡声：“我题已出，请对。”

&esp;&esp;

&esp;&esp;写诗谁不会？

&esp;&esp;然诗中乾坤，胸中丘壑，岂是只有诗才能写出来的？

&esp;&esp;海三郎少年多才，自幼有神童之称。但长安遍地，何处没有神童？而能写出“一万年来观蜉蝣”这样气魄的言二郎，从那些神童中脱颖而出，让海三郎格外不服。

&esp;&esp;但是再不服，他今日也输了——他可以诗句华丽，可以谦辞工整，可以说言二郎诗作普通拙劣。可他对不出气势胜于、或者哪怕和“一万年来观蜉蝣”这样诗句气势相同的句子。

&esp;&esp;杏园宴上，众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被言二郎挤兑回去的少年郎。海三郎失魂落魄，脸色苍白，觉得自己输给一个才学平庸的主考官很难堪。但长安官场诸人想的却是，能让脾气这般好、胸襟这般广阔的言二郎发火，海家完了。

&esp;&esp;不等众人再补救什么，暮晚摇到了。众人见公主手里提着鞭子，心中皆怯。然而暮晚摇心平气和，对他们甚至笑了笑，便走向她的驸马。

&esp;&esp;她刚进楼时煞气满怀，想的是要替言尚出气。凭什么言尚要受他们的羞辱。但是言尚自己出气了，她现在已经有些心酸的释然了。

&esp;&esp;暮晚摇站在言尚，捏紧鞭子，唇颤了颤。她目中仍残留着痛苦的痕迹，望着他：“我们去向陛下见礼。”

&esp;&esp;言尚知道她想骂皇帝，便对她一笑：“自家人，何必这般见外？”

&esp;&esp;他回头向身后相送的诸人拱了拱手，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和公主殿下回家了。

&esp;&esp;皇帝此时在紫云楼中，偷偷观望了那边海氏对言尚这个主考官的不敬，一直不出面。皇帝听说丹阳长公主来了，头皮一下子发麻，觉得自己那个六妹会气势汹汹地来质问自己。

&esp;&esp;皇帝深觉得言尚年纪轻轻、官位这么高，被世家说两句也没什么。他这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世家和寒门互相攀咬，他喜闻乐见嘛。

&esp;&esp;可是他到底心虚，听到长公主来了就坐立不安。然喝了两盏茶后，内宦告诉他公主和驸马已经走了，皇帝怔忡，一时间涨红了脸，深觉丢脸。

&esp;&esp;只觉得自己满心算计旁人都一清二楚，不过是看他笑话。

&esp;&esp;都在看他笑话！

&esp;&esp;可他装糊涂装了这么多年，一个皇子过得那般憋屈，他亦想好好治国……他的才能被岁月耗尽，他人至中年，庸庸碌碌，被那些位高权重的臣子们欺负，都不敢发作。

&esp;&esp;父皇当初是如何治理这天下的？为何那些大臣们怕父皇，却不怕自己？难道自己要大开杀戒吗？可是他现在都使唤不动人，把人杀光了，谁来替他干活？

&esp;&esp;……哎，还是言尚好。

&esp;&esp;无欲无求，替君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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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夜幕漆黑，华灯相照下，碧波红蕖，珊然可爱。

&esp;&esp;暮晚摇和言尚在宫人侍从的簇拥下，一路向停在杏园外的马车旁走去。他们走了一半。宫中内宦气喘吁吁地追上前，说言二郎受委屈了，陛下给言二郎赠了些良田良宅，地契已经送回公主府了。

&esp;&esp;言尚应付完这些内宦，借他们的口来宽慰皇帝，暮晚摇在旁似笑非笑，冷眼旁观。那传话内宦不敢对上公主的眼神，怕脾气不好的公主说出难听的话，让皇帝尴尬。

&esp;&esp;送走内宦，二人再走时，又有新的人从后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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