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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亦翻平了身,盯着帐顶几枚姹紫嫣红的香袋,“唉,男人可真是奇怪,家里白放着只爱他的不要,偏要来寻这只爱钱的。”
&esp;&esp;袅袅苏合萦绊宝幄之中,熏得人昏昏欲睡。芷秋撩起半沉的眼皮,笑睐她一眼,无话回她。
&esp;&esp;正欲睡去,倏听启门声,随之起了袁四娘急切切的笑声,“云禾、云禾!哎哟我的好女儿哎,你是在哪里勾来的这个大户?一进门就掏出一锭银子给我,足足二十两,还说别的账另算,这可是天上掉银子、白捡的好事不是?”
&esp;&esp;说话间已入卧房,笑出满脸褶子挂起帐,“还不快起来?快回你屋里再梳拢梳拢。”
&esp;&esp;“妈,您说的谁呀?”云禾睡意被打断,满面的不爽快,“怎么没听见相帮唤?”
&esp;&esp;“生客,唤什么呀?”
&esp;&esp;闻之,云禾两个眼皮一翻,复倒回枕上去,“既是生客,妈先盘摸盘摸底细,再来同我开方子嘛,此刻让我先歇一会子。”
&esp;&esp;四娘两个眼一嗔,落座到床沿托她起来,“我都盘摸过了,说是京里来跑买卖的,姓沈,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长得又好。瞧那架势,才不是什么做买卖的,必定是京里的官爵人家,跟我耍心眼,不说实话罢了。想是在哪里听说过你,连花牌也不瞧,指名要叫你,现就在‘月上梢’里头等着呢。”
&esp;&esp;京里来的姓沈的年轻公子,不是沈从之还能有谁?云禾哼哼两声儿,朝芷秋轻挑俏眉冷笑起,“我麽还当这不识台面的得有些日子才来呢,不想这就耐不住性子了。好,既然这王八羔子送上门来让姑奶奶宰,我袁云禾不叫他光着腚滚回京,我这花榜‘探花郎’就是徒有虚名!”
&esp;&esp;芷秋闻言捂嘴直乐,“死丫头,你可悠着些,我瞧这沈大人脾气可不大好,也不识逗,你要真把他得罪了,仔细他寻个缘由叫衙门把你抄到狱里头去!”
&esp;&esp;袁四娘识破机锋,只是不明道理,拧着眉问:“你们姊妹两个这是在说些什么?云禾,果然这姓沈就是你牵来的?”
&esp;&esp;“妈,走,咱们回去梳头,我细细和您说。”
&esp;&esp;廊下行进中,云禾将同这沈从之如何相遇、相识、相讥、相怨细细说予袁四娘听。四娘听后不气反乐,直赞云禾开方子上道,专以跋扈治跋扈,房中又与她再开细方不必说。
&esp;&esp;只说这厢云禾换上樱花粉游鱼纹掩襟半臂褂,底下笼着两截象粉大袖,扎着酡颜百迭裙,活似杳杳渺渺明月淡、香烟轻,若即若离地同丫鬟姨娘抱着琴下到月上梢厅上。
&esp;&esp;但瞧那沈从之稳坐案后,面前摆着四盘八簋的果脯蜜饯,另有冷酒一壶,玉樽几盏。
&esp;&esp;一见云禾,便将眼刻意瞥过,不高不低、不冷不热地轻讥一声,“都说你们这‘月到风来阁’风雅别致,我瞧来,也不过如此。穷栽几株花,野种几棵树,竟然也号称‘风雅’起来,诓诓那些没见过市面的穷书生罢了。”
&esp;&esp;云禾也算阅尽天下男子,心知他是故意寻别扭,给自个儿找台阶下呢。要换平常文人墨客,她不过好言相谦两句,彼此便能相亲起来。
&esp;&esp;可这沈从之偏是见过大世面的,一般温顺柔雅还拿他不住。便按与袁四娘定下的方子,将脸一挂,不搭话,也不谦让,公事公办的德行,“沈大人想听什么曲子,说一个,这就唱起来吧。”
&esp;&esp;说着便不瞧他,由姨娘怀中接过琵琶,落到对坐,调试琴轸。如此冷淡之态顿时令沈从之胸口发闷,本以为她是要同上回席上那样与她相讥相讽的,不想如此冷态,更叫他来气,“你们这里就是这样儿待客的?什么叫‘这就唱起来’?难不成唱完好赶我走?老鸨没同你说,我才进门就给了二十两赏银?”
&esp;&esp;“呵…二十两赏银麽,大方!”云禾挑高眉一笑,“那就给沈大人唱三支曲吧,大人想听什么?没有小女子不会唱的。”
&esp;&esp;蓦然,沈从之恶从中生,将折扇唰一下打开,靠向太师椅背,挑眼睨她,“既然你会唱,那就唱个‘醉春风’吧,《李师师外传》上载的那一阙‘醉春风·浅酒人前供’,你可会?”
&esp;&esp;▍作者有话说:
&esp;&esp;沈从之的克星——袁云禾
&esp;&esp;迷魂销金(二四)
&esp;&esp;此乃宋代野传上所载的一阙淫词艳曲,笑传是宋徽宗为与名伎李师师床笫之欢所作,连青楼亦少相唱。此刻他故意说来,摆明是刁难云禾。
&esp;&esp;不想云禾风云未变,面色从容地轮起指,即起琵琶曼妙音弦,紧着启口清唱,“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esp;&esp;曲有鱼水相交之缠绵,佐以云禾一双勾魂眼,唱得沈从之眼中拔火,将扇阖起直磕案沿,“住口住口!如此下贱,怎配得上花榜探花?”
&esp;&esp;话说至此,云禾还是不恼,反云淡风轻地笑,“小女子本就是下贱之人,可高雅不起来。大人饱读诗书名门子弟,要不大人给我演练演练什么叫高雅?”
&esp;&esp;伴着厅外闹喳喳的雀儿声,更气得沈从之瞪起眼,却忌惮着反叫她激怒了占了下风,便划开一抹讥笑,“你唱得不好,比惠君姑娘差远了,还是捡你拿手的,舞一曲吧。”
&esp;&esp;“惠君姐在集贤楼,打我们这里出去,往右百来丈,院墙内有棵桃树的就是。大人此刻出去,记得把局账结了再走,我的局麽是四两,连带着酒水果品,大约要大人五六两。骊珠,带大人去找妈妈结银子。”
&esp;&esp;那骊珠便是云禾的随侍丫鬟,什么世面没见过?将纤裙一转,错步上前,“大人请同我来。”
&esp;&esp;沈从之自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嫌弃,纵然娶了一位大方端庄的妻,其妻亦不敢同他如此说话。顿时盛怒,将一玉樽狠狠朝地上掷去,“我叫你舞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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