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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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第1页）

&esp;&esp;下了楼，书房里老赵在算账。

&esp;&esp;这是他暗地里给人接的私活，不能让厂里知道，不然要被处分的。

&esp;&esp;“睡了，累了一天了。”

&esp;&esp;沈春梅走到丈夫身边，给他续了杯茶。

&esp;&esp;“侬说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命啊?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外头跑。”

&esp;&esp;沈春梅叹了口气，“我看他将来是当不了会计的，屁|股下面像是有个橄榄核子一样，坐不住。”

&esp;&esp;“跑，他能跑到哪里去？从此以后，打也要把他打服了，就给我乖乖呆在家里念书，毕业以后接过我的算盘继续算账。”

&esp;&esp;老赵的算盘珠子是红木的，杠子是全铜的，打起来劈啪作响，格外好听。他家老爷子传给他，他是准备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esp;&esp;结果谁也没想到，上学了之后赵景闻皮还是一样的皮。他在学校里什么事情都干，什么祸都闯，就是读不进书。

&esp;&esp;作孽啊，小学二年级了，连九九乘法表都没背完全。三七还二十四呢，更别说打算盘了。

&esp;&esp;隔三差五，老赵和沈春梅就会被学校老师叫去挨训。赵景闻不是撕了作业本，就是拉女同学的辫子，把校长的茶杯摆到女厕所，把同学的红领巾串起来升到国旗杆上去。老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红领巾是国旗的一个角，他拼全了四个角就等于拼出一面国旗。国旗当然要升到国旗杆上去。

&esp;&esp;……这都叫什么狗屁事情，简直丢死个人。

&esp;&esp;在赵景闻的“作天作地”对比之下，他上中学的妹妹赵景丽偷偷学人烫头发，穿小脚裤压根不算什么事情。

&esp;&esp;到后来老赵对于这个儿子已经差不多要麻木了，觉得他毕业之后只要能找一份工作，太太平平上班，不要混到提篮桥监狱里就算大吉大利了。

&esp;&esp;谁知道这边赵景闻一毕业，随着伟大领袖一声号召，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去了。

&esp;&esp;一心向外这外头世界的赵景闻终于得偿所愿，远远地离开了东海之滨的上海，来到了遥远神秘的云南西双版纳。

&esp;&esp;这一去就是五年。

&esp;&esp;五年后，赵伯涛因病过世，死前都没来得及见到儿子最后一眼。

&esp;&esp;沈春梅跑到皮鞋厂去哭诉，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儿子继续呆在外地了。老赵没了，她前几年得了坐骨神经痛和颈椎炎，也不能踩缝纫机了，裁缝铺已经关掉。家里唯一一个赚钱的就是在毛纺厂里工作的赵景丽。不过就她那点工资，自己吃吃喝喝就用光了。她要赵景闻回上海，家里需要顶梁柱。

&esp;&esp;经过我的苏州小官人二

&esp;&esp;赵景闻回到上海半个月，也“待定”了半个月。

&esp;&esp;皮鞋厂也不知道哪道手续出了问题，迟迟不让他去上班。

&esp;&esp;一开始他以为是在审查自己在云南的情况，后来又猜想父亲的岗位可能已经被人走关系顶替掉了，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沈春梅去了鞋厂几次，人家只跟她说放心，很快就可以上班了，让她儿子在家安心等，该你的跑也跑不掉。

&esp;&esp;于是赵景闻又变成了“待业青年”，整天无所事事，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esp;&esp;“建国在么？”

&esp;&esp;“小苏州今天来帮忙么？”

&esp;&esp;他如今睡在二楼，在他老爸的书房里放了一张床，三楼仍旧是妈妈和大妹妹睡。八十年代初大量知青返沪，很多人都没有工作，上海社会风气和治安不是很好，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少。赵景闻睡在二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要保护家里人。

&esp;&esp;问题是他的床头下面紧挨着楼下餐馆的大门，每天到了中午前后，楼下陆陆续续传来切菜切肉的声音，飘上来各种狮子头，红烧肉，响油鳝丝的勾人香味就不提了，还天天有人跑来问那个“小苏州建国”在不在。

&esp;&esp;“烦死了！这个‘建国’到底是谁啊？吵得人都不能睡觉了。”

&esp;&esp;赵景闻气得狂拍枕头，“不要让我看到你，不然二话不说先揍一顿！”

&esp;&esp;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冲到楼下去，找那个什么建国去的。但是人家这段时间一直没来，说是请假回苏州老家修坟去了，就连厂里的正式工作也停了。

&esp;&esp;中午十一点，赵景闻从楼上下来，大妹妹早就去上班了，家里就剩下姆妈一个。

&esp;&esp;“怎么回来上海几天，不但没吃胖，反而还瘦了呢？”

&esp;&esp;沈春梅见着儿子日渐消瘦下来的脸孔，很是心痛。

&esp;&esp;赵景闻本来就是个精力过剩没事也要找点事情的人，呆在家里时间长了，心情越发郁闷。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到了早上五六点钟迷迷糊糊打起瞌睡，结果楼下就开始“建国，建国……”

&esp;&esp;“去找你初中的那帮朋友玩玩吧。别呆在家里了。姆妈给你钱。”

&esp;&esp;其实赵家不缺钱，沈春梅去皮鞋厂就是故意哭穷。别说她那十几个碗里的戒子，就是老赵以前私下给人做账就不知道赚了多少外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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