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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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医生听到我要出院，没有立即签字，而是带着我进入一间暗房。他打开墙壁上的灯，几幅x光片显现出来，他指着x光片的几个黑点说：&ldo;这是你父亲住院后，我们给他作检查时的片子。&rdo;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涌现在脑海里，他下面要说的话，我四年多前已经听过一遍，不！我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撞到站在我身后的陆励成身上，他两手扶着我的肩膀：&ldo;苏蔓！&rdo;他的声音有太多的哀悯和怜惜。医生问：&ldo;你父亲以前做过癌症手术？&rdo;我木然地点头。医生的眼中也有同情：&ldo;非常抱歉，我们发现他的癌细胞扩散了。&rdo;&ldo;我们每半年都会体检，一直很好，会不会是误诊？&rdo;医生对我对他能力的藐视丝毫没有在意，解释道：&ldo;癌细胞仍是医学上的难题，它可以二十年不扩散，也可以短短三个月就长满人的大脑。我的建议是，尽快联系之前的医生，制订治疗计划。&rdo;他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交给我，&ldo;这是所有相关的资料，以及我的想法意见，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随时联系我。&rdo;我接过档案袋时，医生竟然在我肩头拍了一下：&ldo;坚强！&rdo;我捏着档案袋，平静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走进了电梯，陆励成叫我：&ldo;苏蔓！&rdo;我侧头看他：&ldo;什么？&rdo;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一会儿后，他说：&ldo;我已经订好明天下午的机票，你觉得时间需要更改吗？&rdo;我说：&ldo;不用了，早上我去领骨灰盒，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爸爸。中午回来，办出院手续，下午就可以走了。&rdo;他说：&ldo;好的。&rdo;走出电梯，快要进病房时，我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盯着父亲的病房门说：&ldo;如果明天早上，我爸爸醒了问起妈妈，你就说她……说她受了很大惊吓，北京的医疗条件比较好，所以我找人先送她回北京了。&rdo;&ldo;好的。&rdo;去购买骨灰盒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东西也能做得如此精致美丽，他们叫它宝宫，我喜欢这个名字，也感谢这世上有人肯花费心血做出这些美丽的宝宫。我把信用卡透支到极限，给妈妈买了一个手工做的红木雕花大银丝包布宝宫，我想这样，妈妈会休息得更舒适一些。中午回到医院时，爸爸已经醒了，我悄悄问陆励成：&ldo;我爸爸问起妈妈了吗？&rdo;&ldo;没有。他醒来后，一句话都没说。&rdo;陆励成推着轮椅上的爸爸，我怀里抱着妈妈，走上了飞机。爸爸没有问我为什么妈妈没有和我们一起坐飞机，他的神思很恍惚，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可是眼神却全无焦点，我蹲在他身边叫他：&ldo;爸爸，爸爸！&rdo;他茫然地看向我，要过一会儿，才能认出我是他的蔓蔓。他微笑，用手揉我的头发，手上的力气却很微弱。我也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曾经充满力量，曾把我高高举过头顶，带我飞翔。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出行时的交通工具都是火车汽车。别的同学去旅游时，已坐过飞机，我却从没有坐过飞机。我觉得很丢人，所以总是回家，很不高兴地嚷：&ldo;要坐飞机，我要坐飞机。&rdo;爸爸就把我高高地举起来，一边跑，一边说：&ldo;飞机起飞了！&rdo;然后猛地一个拐弯，他就叫：&ldo;飞机转弯了！&rdo;还会剧烈晃荡，他就急促地叫：&ldo;遇到风暴，遇到风暴，请求紧急支援，请求紧急支援！&rdo;我一边尖叫，一边哈哈大笑。我握着爸爸的手，对爸爸笑说：&ldo;等五一，我们去九寨沟玩吧！我请客，买头等舱的票。&rdo;爸爸微笑着点头。回到北京，立即联系爸爸以前的主治医生张医生，他本来在休假，听到爸爸的情况后，答应第一时间给爸爸作检查。他见到我时，问我：&ldo;你妈妈呢？&rdo;我低下了头，陆励成低声告诉他情况。张医生十分吃惊，一再对我说：&ldo;你放心吧！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和我一起会诊，我们一定会尽全力。&rdo;又拉过陆励成，低声对他嘱咐：&ldo;注意稳定病人情绪，医生固然重要，但最终战胜病魔还是要全靠病人自己。&rdo;给爸爸办了住院手续，又给爸爸单位的人打电话，询问医保的事情。打完电话，陆励成拖着我去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但现在不是放纵自己的时候，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硬是把一份饭全吃了下去。陆励成一直看着我，我对他说：&ldo;这几天谢谢你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以后的事情我都很熟悉，这里又是北京，是我的地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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