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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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1页）

&esp;&esp;廊下烧着红泥小火炉，梁都的冬日不如北绍冷，火堆噼啪噼啪的，足够烧去许多寒意。

&esp;&esp;裴鹤坐在雁云岫一贯坐的摇椅上，手拢在袖筒中，温言笑道：“夫人可想知道，雁凌霄身在何处？”

&esp;&esp;连翘翘心头一空，收眉敛目：“妾身是大梁子民，素日里在国公府安心教养幼子，北绍的皇帝如何……妾身并不关心。”

&esp;&esp;裴鹤却不信她这番说辞，哂道：“想打听旧情人的安危，也是人之常情。连夫人与我私交甚笃，不必藏着掖着。”

&esp;&esp;连翘翘在心里啐他一口，硬梗着脖子不说话。

&esp;&esp;“雁凌霄而今身在桃山县以五十里，与我大梁不过一江之隔。前几个月，探子来信说，雁凌霄手下的幽州军在薛家店大捷，??出逃

&esp;&esp;连翘翘唤来南姨，将裴鹤的话吐露几分，再把所剩无几的银锞子、钗环尽数交给南姨：“我一走，趁国公府里乱着，你就带哥儿姐儿从暗道出去，往北边走。若能碰上北绍皇城司的人，就拿红宝金环做信物，把孩子送回他们父亲那里。那镯子是内造的，他们定能瞧得出来。若是没有缘分……”

&esp;&esp;她眼角带泪，笑了声：“姨，你就当添两双筷子，这点金银够他们兄妹俩吃到十二三岁。到时候或是读书，或是做工，或是找个好人家嫁了，都依你的。”

&esp;&esp;见她有交代后事的意思，南姨却握住她的手，劝慰道：“夫人，事情哪里急迫到那个地步。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且再等等，实在不行，也得一起逃出去，哪能丢下你一个？兕子和犀哥儿还离不了娘呢。”

&esp;&esp;连翘翘深吸口气，压抑住喉头的哽咽，轻轻点头。

&esp;&esp;许是战事吃紧，裴鹤数月不曾来国公府。连翘翘也学聪明了，贴着正院门缝往外看，只从侍卫多少就能揣测一二。

&esp;&esp;她和南姨不生事，等闲不出房门，日子久了，裴鹤的人也不避着她们。夜里吃酒划拳时露出只言片语，一时说北绍的人打过江了，一时说裴太傅遣人烧了北边百艘战船。

&esp;&esp;连翘翘越听越心惊，思虑无益，索性和南姨拆了用旧的被褥，把素色的棉布里面翻出，一人裁了一身青色、杏色的衣裳。再拿衣捣过水捶过几回，就成了灰褐色的旧衣。等时候到了逃出去换上，方才不会露出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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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七月日头毒辣，连翘翘日日提心吊胆，脑袋悬在铡刀下，人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眼睛愈发大了。

&esp;&esp;南姨在熬绿豆汤，院里搭的土灶台离不得人，连翘翘就自请去厨房取黄糖。她极少跟裴鹤派来的厨子打交道，单从南姨嘴里就知道，是个偷奸耍滑不好相与的。

&esp;&esp;果然，听到她要冰糖，厨子就摆了一张臭脸：“夫人，眼下不比以前啦，宫里的贵人都要节衣缩食的，哪有咱们吃喝的份？”等到连翘翘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角子，他又换了张脸孔：“□□糖是吧？有的是。太傅还差人送来了一筐鱼虾，晚膳给正院做鱼汤面、虾丸羹。”

&esp;&esp;连翘翘捧着用油纸包的一小块冰糖，刚迈出厨房的门槛，就见一位佝偻脊背的青衣男子背着一摞柴火，勾着头往柴房去。

&esp;&esp;她心里一惊，见四下无人，裴鹤派来的奶妈子也嫌日头大没跟她出来，便几步走到柴房边，轻叩房门：“先生，是我。”

&esp;&esp;公孙樾隔着门，低声说：“连夫人，隔墙有耳，您细细听我说。”

&esp;&esp;自从在梁都城门口逃走后，公孙樾在京郊山林里躲了好一阵，出来时都跟野人似的，骨瘦嶙峋，头发蓬乱。幸而他交友游广阔，在戏班子唱戏的相好，在茶肆做茶博士的兄弟一人匀一口，好歹凑出份回宁山县的盘缠。

&esp;&esp;“小生担心裴鹤留有眼线，又在宁山县附近徘徊好一阵，才趁夜回了一趟夫人的院子。”公孙樾说，“南叔……小生也给收殓了，托人烧了，骨灰就埋在梁都城外土地庙的一棵柳树下。”

&esp;&esp;公孙樾又道，他费了些工夫才打听到连翘翘等人被关在国公府，心中有愧，就边在梁都卖酸文换取吃用，边接近给国公府送柴的一家子。听闻雁凌霄起兵的消息，他知道不能再等，就担下送柴的苦活，来来往往数月，总算见到连翘翘一面。

&esp;&esp;“先生高义。”连翘翘内心震动，外头有人三年多来一直记挂他们的生死，想法子救他们出去，她寻死的心彻底歇了，捋下一枚小皇帝送的金叶子，从门缝里塞进去，“公孙先生且收着，去外头折成散钱，在南城门外租一间小院子，门口挂上青布旗。我和南姨已找到办法出去，到时还需要你在那儿接应。”

&esp;&esp;公孙樾也不问她想如何逃出国公府，二人约定好时日，最迟八月十五前，若连翘翘他们还没出城，就让公孙樾卷包袱再往南逃，免得受牵连。

&esp;&esp;说罢，连翘翘就拍拍裙摆，若无其事回到正院。公孙樾理好柴火，挨了厨子一通骂，打着哈哈弓着身子离开国公府，按连翘翘说的，备好了接应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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