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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孟醒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替封琳解释几句,但下一刻,燕还生拂开了左边的鬓发,孟醒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丢进冰窖,和沈重暄、褚晚真一起陷入无法开口的沉默。
&esp;&esp;燕还生指了指自己的脸:“承蒙主上垂怜,燕某缺了一只耳朵。”
&esp;&esp;所有人都不免呼吸一窒,连早就知道此事的绛止也情不自禁地颤了颤手,褚晚真更是下意识地缩去孟醒身后,吓得不敢出声。
&esp;&esp;“他”孟醒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他犹豫着想要说一句“抱歉”,但他又不可自抑地心疼封琳,最后只能仰脖饮尽一杯酒,道,“他知道吗?”
&esp;&esp;燕还生微笑着摇头:“他不知道,他只当我全都忘了。”
&esp;&esp;孟醒默然。
&esp;&esp;“如果让他知道燕某还记得前尘,他必然不会留我性命。”燕还生垂眼,微颤的睫羽在他眼底投下一大片阴翳。
&esp;&esp;——但他宁愿相信燕还生这条没有过去没有思想的走狗,也不愿相信封琅是真的愿意为他不惜性命。
&esp;&esp;褚晚真从不知道封琳会有这样一段过去,自她懂事起,就只知道封家的封琳格外风光,至于封琅——她几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esp;&esp;褚晚真下意识想要质疑这些话的真假,但她开口时的语气已经自带三分犹疑:“那你那你岂不是很恨他?”
&esp;&esp;“——晚真。”孟醒不赞同地看她一眼,但覆水难收,燕还生已经听见这一句,含笑望向褚晚真:“二殿下是这么想的吗?”
&esp;&esp;孟醒道:“也许封琳是这样想的。”
&esp;&esp;燕还生怀抱桐琴,闻言一怔,随后低眉垂眼,轻声笑着,温柔得像是山中与世无争的琴师,片刻之后,燕还生无可奈何地一声轻叹:“道长高见,他就是这样想的。”
&esp;&esp;孟醒对这两兄弟的恩怨不忍置评,一个引狼入室,一个养虎为患,他说不明白谁比谁高明,只能说兴许封琳较为好命,至少封琅对他暂时没有杀心。
&esp;&esp;燕还生讲完故事,满室便是一阵瘆人的沉默。
&esp;&esp;燕还生原以为孟醒会评论些什么东西,但孟醒只顾喝酒,他一时有些怅然若失,眼神从孟醒掠向沈重暄,再转去褚晚真身上,孟醒和他对上眼时,心下猛地泛起一阵微妙的寒意,一旁的沈重暄已然撂下酒杯,肃着眉眼开口:“那么,斩春君,您准备何时动手呢?”
&esp;&esp;他话音未落,燕还生扬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但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惊慌,而是胸有成竹地和沈重暄深深地对望。
&esp;&esp;沈重暄静默地凝望着他,燕还生付以一笑:“沈公子对吗?什么时候发现的?”
&esp;&esp;“没有发现。”沈重暄看着他,这一次,孟醒反而被他拦在身后,由他独自面朝着燕还生,“只是一直在想,您是怎样逃脱梨花砚的管控,来到云都见我们。”
&esp;&esp;燕还生意味莫名地嗯了一声,眼神却已多了几分肃杀之意,下一瞬,桐琴忽然一声铮响。
&esp;&esp;沈重暄和孟醒同时一跃而起,两人的剑都直直诣向燕还生,然而只是一张案几的距离,一时竟然恍如天堑,近在眼前的燕还生身形缥缈,霎时化如烟尘,遍寻不见。
&esp;&esp;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绛止,然而宛转的琴声依然绕梁不绝。
&esp;&esp;师徒三人对视一眼,沈重暄仗剑上前,侧身一剑挑开窗户,三支冷箭倏然来袭,堪堪从他眼前三寸带风掠过。
&esp;&esp;孟醒立时挥动拂尘,斩断了其中两支,褚晚真在他身后下意识一避,险险躲过余下一支,最后的箭矢刺进墙壁,力道之大,连箭头都狠狠没入。
&esp;&esp;此时琴声陡转,惊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急似行军夜奔、骤雨狂风,其间雄浑壮怀之感倾然而至,磅礴大气、铮鸣不止。
&esp;&esp;重重杀机掩在这七弦叠叠之下,而琴与琴主尽皆不见踪影,只能听见这琴声之孤勇决绝,仿佛孤注一掷的孑然剑客,终于等到这图穷匕见的死生时刻,于是杀意再不作假,尽皆争相涌入,奏出一重更胜一重的激烈。
&esp;&esp;忽然门窗尽开,箭雨皆至,沈重暄登时拉过褚晚真,和孟醒一左一右地将她护在中间,两人双双曳腕横剑,一时铿锵不休,星火连溅。
&esp;&esp;孟醒在那喧嚣之中,沉声开口:“你带晚真先走。”
&esp;&esp;“走不了,人太多。”沈重暄一语回绝,劈下最后一支箭矢,双眸明亮如星,“阿醒,有人来了。”
&esp;&esp;他们都喝过绛止的酒,那酒本身并无问题,毕竟燕还生自己也喝过,但燕还生的琴声却能化内力于弦响,催发酒意,扰乱人心,因此他才早早离场,以求不落把柄。
&esp;&esp;孟醒冷笑道:“难怪他这么老实,原来是憋坏了,来找死人说说话。”
&esp;&esp;沈重暄没再接话,他握紧了手里的剑,面朝着大开的房门,炽热的呼吸桎梏在他的胸腔中,因为燕还生的琴声,那一股子毫无来由的闷气就此郁结在心,逼得他险些无法冷静。
&esp;&esp;门外走进一人,一身僧袍,头上九枚香疤,面相却远远不似三年前的释莲那样平和沉静。
&esp;&esp;相反,他手里提着一把寒光湛湛的剑,一路曳地而来,刻下深深的剑痕。
&esp;&esp;孟醒眸色渐深,果断地把沈重暄护去身后:“白剑主,别来无恙。”
&esp;&esp;——来者正是曾被褚晚真强行送入释莲禅门的白剑主程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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