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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皇帝立后的消息,天下皆知。按说苏家已经有了一位精明强干的崇元帝继后,以帝王制衡之道,不应有此决定。可又有多少人知道,皇帝的这一道圣旨,可否出自真心实意。
&esp;&esp;宫变之前,为□□后宫,伪太平盛世之景,城澄递了牌子入宫,与苏家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盟约。苏家无兵,太后之子无心皇位,不成气候,唯有寄望于东宫。彼时荣王戎马一生,只她一个王妃,膝下却又无子,其志无人继承,助苏临水之子一臂之力,未尝不可。
&esp;&esp;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皇子病故,打破了原有的格局。此时此刻,一道立后的圣旨,似乎显得有几分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一道圣旨而已,苏家与荣府的关系稳住了,前朝和后宫的利益平衡了,但又有几人想过,下旨的那个人呢?
&esp;&esp;他的亲兵,由旁人来掌,他的江山,由旁人来治,他的皇后,由旁人来立,甚至将来他的太子,也要先走进这摄政王府,才能住进东宫。他的心里,不是不怨恨,不是不委屈,可是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办呢,他还能怎么办呢。
&esp;&esp;☆、对饮
&esp;&esp;对饮
&esp;&esp;无论是她,还是皇帝,似乎都是一步错,步步错。可已经发生的,亦是唯一会发生的。既如此,又何来的悔,何来的错。
&esp;&esp;只是城澄想,自昭祉被他收做养女起,不,或许更早,自他允了荣王请旨赐婚的折子起,她便口口声声说恨他。然而时至今日,她终于看清自己是怎样一个愚蠢的女人——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esp;&esp;她终于明白,最让她失望的人不是裴启绍,是她自己。她用恨他这个借口,骗了自己整整八年。
&esp;&esp;“孟城澄,你该死。”
&esp;&esp;本以为早已尘封的往事,却在不经意间开启。被她强行锁起来的记忆,如同泛滥的洪水,汹涌而出,将她瞬时间淹没。许是儿女都已回到自己身边,幸福中的人,总是想不起来仇恨。她想自己,已经没有那么恨皇帝,甚至……甚至不想让他过得这样辛苦,这样卑微。
&esp;&esp;毕竟她知道,他是怎样一个要强的人啊——
&esp;&esp;可是这些话,她只能憋在心里,断然不能同荣王提起。裴启旬或许不会对她怎样,却会要了皇帝的命。
&esp;&esp;她恨自己的心软,也恨自己的不争气。裴启旬对她这样好,她却仍然无法忘记过去的日子,过去的自己。
&esp;&esp;城澄觉得自己简直要憋死,整日里强颜欢笑,日渐消瘦下去。裴启旬不明所以,却隐隐察觉些许。
&esp;&esp;是日清晨,鸟鸣四起。裴启旬早早起身,交待城澄:“本王今日会晚些回来,不必等我一起用膳。你若闷了,可找人说说话。”
&esp;&esp;城澄不说话,只是缩在被子里。他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发:“城澄,你有心事。”
&esp;&esp;她没有出声,权且算作默认。
&esp;&esp;她的心事不能和他说,裴启旬心里既难过,又欣慰。难过是因为他们始终无法向彼此坦诚,欣慰的是他知道,城澄一定是不想伤害他,所以才不和他提。
&esp;&esp;晨辉初露照入宫城,在丹墀之下洒下万点金鳞。裴启旬看着眼前震撼的美景,却陡然间生出几分厌烦的心思。适时有下人上前低声传话,正是庄征:“启禀殿下,您走之后,王妃给宋府下了帖子,邀……”
&esp;&esp;“宋行霈?”寒风之中,裴启旬若有所思,面无表情,“也好。”
&esp;&esp;宋行霈来得很快,上门说明了来意,而后便被管家带入梧竹幽居。这里不是从前的孟府,他也并非从前的宋行霈,时光荏苒,昔日的知己渐行渐远,不免叫人一番唏嘘。然而如今,她是诰命夫人,他是公侯伯爵,两个中年男女可以不在意世俗目光,只是随性而来,随性而去,命运待他不薄,宋行霈知道满足,知道感激。
&esp;&esp;忍冬进来通传,道是恪靖伯到了,已在门外。恪靖是行霈的爵位,长公主死后,旁人已不称他为驸马。
&esp;&esp;他要来,城澄自然知晓,因为那帖子是她亲自下的,上头只有光秃秃两个字,过来。只是她未料到,他竟来得这么快,不问时间,不问缘由。
&esp;&esp;城澄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叫忍冬去请,而是亲自站了起来,推开了门。铺天盖地的白雪,刺的人眼睛生疼。她闭了闭眼睛,再去看他,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你来啦。”她把他让进屋,率先在桌案前一头坐下,稳稳地为他倒了一杯酒,做了个请的手势。
&esp;&esp;“我来了。”天气实在寒冷,行霈入屋后并没有急于脱去披风,只单问了这么一句,“荣王爷不在家吗?”
&esp;&esp;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心里仍是介意她嫁给荣王的事情,却又不得不避讳礼法。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却搅起了风云。
&esp;&esp;听见他问,城澄淡淡地答:“不在,进宫去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低头看着杯中女子的影,眼窝儿莫名的发酸,“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那地方。”
&esp;&esp;行霈没有接话,却是显得有几分突兀地问道:“你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esp;&esp;这几年他们几乎又是断了联系,所为何事,行霈实在太想知道,太过好奇。
&esp;&esp;“喝酒。”城澄看着行霈,只觉无论从前,还是如今,宋行霈都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至于他慌乱的,迷茫的,痛苦的样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了,真是可惜。
&esp;&esp;“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当年那群玩的好的,如今也就只能和你对饮一杯了。”云舒死遁,婉仪疏离,至于苏临水与苏临麒,他们互相利用,也彼此防范,充满着戒心。无利益,无牵绊者,大抵也只有宋行霈一人。
&esp;&esp;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宋行霈点点头,举起酒杯:“唉,喝!”
&esp;&esp;“哈哈。”城澄干笑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冲他扬了扬酒杯,不客气地命令,“倒酒。”
&esp;&esp;室内燃着不知哪里贡来的银霜炭,暖洋洋的却无一丝异味,将这里暖成最醉人的温柔乡,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在锦缎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支着下颌,半趴在小桌上,以摄政王妃的身份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像样子。但城澄却极为适意,眼下的情景让她想起未出阁的那些日子,肆意张扬,无拘无束,只有痛快二字!
&esp;&esp;其实,晨间尚未落雪之时,城澄已独酌了几杯,却还觉不够,冲动之下,就叫人给他递了帖子。喝吧,怎么办,一个人怎么都喝不醉,拉个垫背的,或许能多饮几杯。她指着他的脸,摇了摇头,用肯定的语气:“这几年,你也与我疏远了。”
&esp;&esp;行霈看着她,城澄似乎仍然是老样子,放浪形骸之外,他却不得不顾忌诸多身外之物,比如他人口舌、比如荣王、比如他的爵位。
&esp;&esp;他单手拿来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看她似乎已然半醉,宋行霈拍拍她的肩膀,这已是恪靖伯和荣王妃之间最大的礼度。他没有牵扯其他,只道:“少喝些,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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