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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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esp;&esp;晏决明如常道：“自然是给她寻一处新的宅院，不拘是扬州还是溧安，她要愿意的话，京城也可以。至于新身份，我想着，或许我姨母……”

&esp;&esp;屋内陷入一阵古怪的安静，晏决明莫名其妙抬起头，只见王伯元看着他，皱着眉瘪着嘴，一脸一言难尽。

&esp;&esp;晏决明：“……？”

&esp;&esp;王伯元意味深长：“想不到啊晏少亭，我看你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呢。怎么人小妹妹一来，就想着给人在外置宅院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

&esp;&esp;晏决明呆愣片刻，猛地坐起身横眉怒视：“荒唐！我只拿她当妹妹！”

&esp;&esp;王伯元抱着双臂，笑得像只狐狸：“这可是你说的。那你便当好这好哥哥，如今程荀也不小了，你何时给她物色个好郎君？”

&esp;&esp;晏决明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沉如水。

&esp;&esp;王伯元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好弟弟，别的事上都聪敏机智拎得清，唯独一扯上程荀，就是个傻头傻脑的闷葫芦。

&esp;&esp;“天宝，进来服侍你家主子用饭吧。”

&esp;&esp;他掸掸袖子，悠悠然出门去。

&esp;&esp;罢了，晏决明此时嘴硬，将来他可有得好戏可看呢！

&esp;&esp;-

&esp;&esp;过了两日，他安插在胡府的曲山送来信。那是曲山多番调查打听到的，程荀过去五年在胡府的经历。

&esp;&esp;那轻飘飘的黄麻纸好似千钧之重，他静坐许久，才将那纸张翻开。

&esp;&esp;“玉竹，本名苏永，家住溧安县，父母兄长务农为生……”

&esp;&esp;几张纸，写尽了丫鬟“玉竹”在胡府的五年。初入府就遭受羞辱，半旬未眠只为给胡婉娘编一件密如发丝的“金缕衣”，在兖州凄寒的冻雨中跪到双膝如今仍有旧伤，打骂罚跪都是家常便饭……

&esp;&esp;那黑白分明的纸上明明血泪斑斑。

&esp;&esp;晏决明不忍卒读，几度放下纸张，却颤抖着手逼自己继续看完。

&esp;&esp;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它好生收进匣子里，放进书房抽屉最深处。

&esp;&esp;他坐在案前，沉默地想，何其不公。

&esp;&esp;他的五年，纵使忍受着宫中府中多番阴谋算计，他却实打实地从一个乡野市井间摸爬滚打的小子，摇身一变为绮罗珠履的世子爷。他睡在最金贵柔软的床榻，出入全天下最高不可攀的宫廷，来往交际的人是少年英才、一代大儒、东宫太子。

&esp;&esp;而程荀的五年，只获得一张薄薄的卖身契，与她作伴的是那副孱弱病痛的身躯、折辱在地的尊严。

&esp;&esp;那夜，屋中烛火燃至天明。

&esp;&esp;惊鹊起

&esp;&esp;清宵良夜，晚风悠悠荡过山野林间，杨花柳絮飘飘扬扬。

&esp;&esp;程荀似是沐浴洗漱后才过来的，头发松散地半扎着，发丝带着丝丝湿润的潮气，随风轻轻飘到晏决明的前襟。他的衣襟沾上了点点水珠。

&esp;&esp;程荀低着头，似在沉吟斟酌。晏决明沉默地矗立，忐忑地等待程荀的审判。

&esp;&esp;可这风儿实在扰人。

&esp;&esp;晏决明忍不住分神望向前襟的发丝。他想抬手将发丝拂下去，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

&esp;&esp;衣襟上凸起的绣样勾缠住那缕青丝，程荀微微动了下头，青丝随之滑落。

&esp;&esp;晏决明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esp;&esp;“对不起。”

&esp;&esp;晏决明回过神，诧异地望向程荀。

&esp;&esp;她仍是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快：“明明从一开始便是我自己选的，我不该将责任推卸给你。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不甘心罢了。”

&esp;&esp;晏决明心中酸涩，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回道：“阿荀，你别这样想。”

&esp;&esp;她终于抬起头，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我知道你不愿我留在这里受委屈，可我不能跟你走，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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