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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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完乌鱼汤睡了一会儿，今天闹腾得我精疲力尽，我想所有的事明天再说吧。我睡下不久程子良就来了，他没让护工叫醒我，但我睡得很浅，他一走进房间，我就觉察了。他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坐下来，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最后，他问我：&ldo;为什么要出院？&rdo;我清了清嗓子，说道：&ldo;你姐姐今天去过医院。&rdo;程子良默然无语，我柔声说道：&ldo;你姐姐是真的挺疼你，对你好。当年的事就不说了，就到了今天，她还宁可骗我说是苏悦生害死我妈，就不肯把你拉扯进来。&rdo;程子良又沉默了良久，说道：&ldo;你全都想起来了？&rdo;我&ldo;嗯&ot;了一声，程子良终于笑了一声，但那笑意里透着的难过，我简直不用耳朵都听得出来，我刻意不去想任何问题，就把自己当成一棵树，如果风雨大作，一棵树能怎么办呢？不过就是硬捱着罢了。程子良说：&ldo;你心里到底还是为着他的，当年的事，纵然我姐姐做得过份，可是要不是苏悦生，你妈妈也不至于出事。&rdo;他直视我的双眼，说：&ldo;七巧，你爱他，是不是？&rdo;我没有作声，他长久而沉默的注视着我，我硬起心肠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其实只有我的倒影，浅浅的，灰色的小人，那样虚幻，变化莫测，像是水里的烟云，轻轻一触就会化为乌有吧。他最后站起来，说道：&ldo;你好好休息，我走了。&rdo;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挽留他。他一走，我全身的劲都颓下来了，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以前我总觉得斯嘉丽那招很管用，我不能再想了，明天再说，等明天我再想这个问题吧。但现在斯嘉丽的万用灵药也不灵了，我即使不想，也知道自己心里痛得在哭。程子良压根都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想起来，不，还是想起来一些，但那些全是零碎的片断，我压根没法拼凑出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程子慧来看我的时候，我说谎了，我模棱两可的套着她的话，我不知道程子慧有没有上当，她是否看出来我的伪装，她的话我半句也不相信，但程子良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不追究。放过谁，也不能放过杀母仇人是不是？我只好反反复复对自己说，首先，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才能够继续迎战这个狗屁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不曾温存对你，那么怎么办？战！我拼命养伤，吃一切稀奇古怪的药材和食物，按时做复健。我在家里处理公事，我努力用忙碌来淹没自己。吃不下就硬往下咽，睡不着就安眠药，哪怕最后活成行尸走ròu，我也得尽快好起来。等我真正痊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濯有莲已经开了暖气。姑娘们照旧穿着袒胸露背的小裙子，丰姿绰约。我虽然怕冷，但一进办公室，又暖又香的热浪往身上一扑，赶紧把风衣外套脱下来，只穿薄薄一件小黑裙。阿满在办公室里等着跟我报账，说完公事，突然又想起来，从桌子底下拎给我一只竹编的小篓：&ldo;我妈做的酸笋，说你爱吃酸笋汤，特意让我带给你的。&rdo;我眉开眼笑，接过去就恨不得将那竹篓抱在怀中：&ldo;替我谢谢伯娘！&rdo;阿满打量我两眼，说道：&ldo;这才像个样子。&rdo;我嗔怪的反问：&ldo;什么话！&rdo;&ldo;前阵子你那样子，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两天可算缓过来了。&rdo;阿满很欣慰似的，我叹了口气：&ldo;大难不死，好歹是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rdo;专业术语并没有唬倒阿满，他反倒也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ldo;还以为你好了，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你问题大了。&rdo;&ldo;我能有什么问题？&rdo;&ldo;那你心虚什么？&rdo;我正想反驳说我哪里有心虚，可是一转脸正好看到墙上镜面中的自己，光芒饱满的水晶灯，照得人纤毫毕现，脸色苍白，眼皮浮肿，再浓艳的妆容都遮不住那种憔悴之意。我吓得像一只猫被踩到尾巴般跳起来，把阿满也吓了一大跳。我急急拎起自己的包，&ldo;哗啦&rdo;一声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在大班台上，拼命翻到化妆包。太可怕了，我往脸上喷了半瓶精华，也没觉得皮肤状态好点儿，阿满站在洗手间门口，抱着双臂看着我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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