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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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第1页）

&esp;&esp;如果不是当年和纪姜大婚，他是一个有四方志向实干之臣，如果不是当年宋子鸣的惨案，他是公主府中风光霁月的雅人，是纪姜的温柔良人。从帝京到嘉峪，在从嘉峪到青州，最后他终于入了帝京的局了。虽然宋简原本以为，除了纪姜之外，他根本不需要取舍。然而如今他虽然步履不慢，内心却在踟蹰。

&esp;&esp;相懂

&esp;&esp;正云门外，邓瞬宜用双手撑着地，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垂下来，在面前的地上染开。自从看了顾有悔带来的那封纪姜写给他的信，邓瞬宜一刻也没有停留，一路跑死了七八匹马，到帝京以后却还是没有能见到纪姜。

&esp;&esp;相别大半年，从江南一带发家浙党官员被他强硬地摁了下去，不至于在朝中与梁有善正面冲突，天下不曾颠覆，他们也不至于被逼到夹缝之中。回京的路上，邓瞬宜总是不断回想起纪姜那双温柔的眼睛，以及他在宋府凌乱的厨院里，轻声宽慰他的话。

&esp;&esp;她说：“小侯爷，不要怕，既来之，则安之。”

&esp;&esp;身一掐则断的弱骨，卑弱却从不失去高贵的姿态时常魂牵梦绕。但是如今，他不敢以任何私情为基来想念纪姜。由敬而爱，再由爱而敬，这样的经历对少年人来说，无疑是痛苦，却亦是伸展开内心枝叶，越发成熟的过程。

&esp;&esp;邓瞬宜稍稍挪动开膝盖，这是他们御门跪谏的剜肉

&esp;&esp;刑部大牢之中。

&esp;&esp;青色的石头顶滴着阴冷的水。狱卒举着数两三盏灯立在牢室里。

&esp;&esp;地上铺着一张草席，席上覆着已经结硬了血迹的白绢，那是顾仲濂被从文华殿拖回刑部大牢时垫在身下的，三日过去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成了一团褐红色的泥巴，没有人敢去翻动他，甚至没有人敢走近他。血的腥臭味令人作呕。顾中濂似乎也一下子苍老下来，灰白零乱的头发中扎插着草絮。他伏在席上，脊背不断地痉挛。在场德狱卒们几乎都要忘了，眼前的这个人，过去曾是带起朝廷中叱诧风云的第一人。

&esp;&esp;狱衣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虽然是在八月中，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都湿透了。

&esp;&esp;八十杖，虽然因为赵鹏的放水，和唐幸替他灌下的那一碗黑蛇胆，勉强没有要去他的性命，却还是深伤到了筋骨。狱医借着狱卒们举起的灯，用火烫刀子，用了五六七个时程的时间，才将他伤处的衣物剥割了下来。

&esp;&esp;每落一刀，都能听到顾中濂喉咙中的闷哼，牙齿在口中几乎咬碎，他要尊严体面，愣是没有发出一声的惨呼唤。但面对那一摊子不见一丝好处的皮肉，狱医着实下不了手，由着创口这么烂下去，最后恐怕不止是腿保不住，终究会咬了他的性命。可是将腐肉剔去呢……他不大敢想，顾中濂毕竟也是有些年纪的人，在剔肉的过程中，若一下没有掉住他的气，陈尚书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狱医不敢担这个责任。

&esp;&esp;甬道里传来一阵疾快脚步声，伴着急促的喘息。

&esp;&esp;人们回头往漆黑的甬道里看去，只见道转角处闪出一个身着青衣的人，他一路奔来，脚步甚至有些不稳。

&esp;&esp;“父亲……”

&esp;&esp;这一声唤出来，原本伏在草席山一动不动的顾中濂，忽然浑身剧烈地一阵抖动，他艰难地将脸转过来，“你来……你来做什么。”

&esp;&esp;他们虽然是父子，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平等沟通与交流过。在顾仲濂的人生里，顾有悔是一颗如同棋子一般的存在。同纪将与许太后的关系一样，父子之间也是需要相互成全的，只不过，毫不知情的幼子通常是被动。

&esp;&esp;当年顾有悔出生的时候，顾仲濂也曾给他取过一个复杂又美好得名字。其中包含着他对这个独子得希望，也彰显着他多年来沉淀的修养，与他的光华流转的精神世界。然而，当他决定将顾有悔送到琅山去的时候。多年来。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的妻子——青娘，却执意要替他们的儿子改换一个名字。

&esp;&esp;一世为父母，子女，既是缘分，也是彼此的恩情。

&esp;&esp;青娘亲手将“有悔”两个字写在顾仲濂的书案上时，顾仲濂常年镇定无波的一颗心，突然有一阵难以言说的悸痛。

&esp;&esp;青娘是个信佛之人，写一手娟秀的小字。是时，她一面一写，一面道：“大人一生抱负，妾万不敢阻拦，但孩子是我腹中骨肉，是前世累下的善缘善因。我们与孩子既再无恩情可言，就只能将这虚妄的两个字赠给他，望你我唤念之时，能起善念，替他回向给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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