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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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2页）

&esp;&esp;床榻之上，周卿玉乌发披散铺满后背，一缕缕蜿蜒地隐没在被褥的褶皱中。哪怕这人意识不清晰，昏暗的屋内，仿佛因这个人的存在而清贵高洁了起来。阿花心口砰砰跳，那里涌动着她十八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潮水般的热切与欣喜。阿花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觉得，若是一辈子伺候这个人，她甘之如饴。

&esp;&esp;正当阿花看得痴了，床榻之上的人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esp;&esp;他眼眸黝黑，似看不分明般茫茫然流转了一圈，落到眼前捧着碗站在不远处殷切地看着他的姑娘的身上。纤长的眼睫半遮，缓慢地眨动着，就仿佛一副淡漠的山水画忽然被注入了灵魂，霎时间就鲜活了起来。

&esp;&esp;周卿玉动了动嘴唇，低沉沙哑的嗓音瞬间叫阿花一股酥麻战栗到骨子里。他说：“是你救了我？”

&esp;&esp;阿花的心好似被一只手捏住，她小心翼翼道：“是奴家，公子，奴家名为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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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公子醒来的刚刚好，药才煎好，公子趁热喝了。”

&esp;&esp;说着，阿花便药端着药碗往周卿玉的炕边走去。

&esp;&esp;只是她才迈开脚步，周卿玉极其挑剔的鼻子立即就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周卿玉眼前还是昏沉沉的，屋里昏暗的光更妨碍了视物。眼睛看不见，鼻子的嗅觉就更敏锐。

&esp;&esp;周卿玉憋气地蹙起了眉，就像夏淳之前嗅到的，苦涩的草药味儿中夹杂一丝掩都掩不住的狐臭。这古怪的味道叫周卿玉有些绷不住世家子的涵养，他抬手做了个不必靠近的手势：“不必劳烦，姑娘将药放下便可。”

&esp;&esp;阿花闻言一愣，立住抬眼看着周卿玉。

&esp;&esp;周卿玉却不看她，一手扶墙一手捂嘴沉沉地咳嗽了两下，散乱的头发从肩头滑下来，半遮着上身。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姑娘有事且自去吧，不必管我。”

&esp;&esp;说着，他撑着墙壁就坐起了身。

&esp;&esp;上半身贴在冰凉的土墙上，阴凉的温度叫他燥热难耐的体热得到一丝丝的慰藉。他长腿自然地屈起来，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半支开，绸裤顿时袭到了膝盖附近。不知为何，他头一次觉得绸裤如此小过，竟然能紧紧巴巴地蹦在身上，勒得人生疼。

&esp;&esp;周卿玉极不舒服地动了动，可是无论何种姿势都勒。有人在，他也不大方便调整坐姿，只能僵硬的坐着，一时间只觉得十分难捱。

&esp;&esp;阿花目光在周卿玉身上流连，顺着胸口就往下去，落到某一处后俏脸一红。转身将汤药搁到桌上，轻柔地开口：“公子若是嫌苦，奴家备了盐津梅子。奴家年前自个儿做的，可吃上一颗，盖一盖舌根的苦涩。”

&esp;&esp;“多谢姑娘费心，你放下便是。”昏沉的思维让周卿玉无法维持住冷漠，只张口就赶人了：“我这里并无其他事劳烦，姑娘且自去吧。”

&esp;&esp;阿花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张张嘴想说，对上周卿玉冷硬的脸色，只能期期艾艾地走了。

&esp;&esp;“药和梅子奴家就放桌上了，公子记得趁热喝。”

&esp;&esp;然而炕上的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闻言连眼皮子都没抬，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esp;&esp;阿花从屋子里出来，抬头就看到夏淳来来回回，将满院子的草药都搬进了屋里。天边的黑云越来越沉，雷鸣声伴着偶尔一道亮光，显然就要下大暴雨了。夏淳的手脚不是一般的麻利，那么多草药，她都收完了。

&esp;&esp;阿花正想夸一句，注意到夏淳将不同的草药都混在一处堆，眼前顿时就一黑。

&esp;&esp;夏淳踩着老长的裤脚，忙碌的小蜜蜂一样这里跑到那里，那里又绕回来，满院子跑得飞快。一面跑她还得一面提溜了裤腰，不晓得裤腿怎地那么长：“阿花大夫，你快看看可有别的需要我帮忙？”她一脑门的汗，两只眼亮晶晶，“我正好帮你都干了。”

&esp;&esp;阿花看着混在一处的草药，露出一个牙疼似的笑：“不必了，姑娘你累了吗？看你跑得这一头的汗，辛苦你了。不若歇一歇？”

&esp;&esp;夏淳袖子一抹脑袋，觉得这阿花真是人美心善。

&esp;&esp;既然她让她歇，她就却之不恭了。夏淳又噔噔地跑去外头，就着井水灌了一肚子，再回屋里，外头的大雨就倾盆而下。

&esp;&esp;阿花方才在周卿玉处没讨到好儿，这会儿心里还难受着。见夏淳跟个脏猴子似的满院子蹦跶，叫她做点儿事还毁了她好些药材，心里一时憋闷，扭头往后院去了。

&esp;&esp;后院有个小灶间儿，平常用来对方杂物和做饭的。阿花想着屋里那位公子人还重伤着，吃食上不能马虎了。她后院还养了几只鸡，平日里用来下蛋的。咬咬牙，她宰一只煲汤，就这鸡汤好做碗鸡汤面一会儿给那位公子送去。

&esp;&esp;夏淳在堂屋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扭头进了周卿玉的那屋。

&esp;&esp;她人进来，少傅是醒着的，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侧坐在炕上。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难得有几分茫然。

&esp;&esp;夏淳一喜，连忙卷了卷裤腿就端起桌上放着的汤药去到炕边：“公子你醒了啊？”

&esp;&esp;清脆的嗓音在昏暗的屋里响起，惊醒了炕上之人。周卿玉微微掀起眼帘，就看到夏淳端着药笑眯眯地靠近。夏淳的样子当真脏得不像样儿，衣衫褴褛，发丝凌乱。也不知到底在地里滚了多少圈，裤腿都踩得全是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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