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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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1页）

&esp;&esp;不久后宝娘收拾了桌子提了食盒出门。

&esp;&esp;何平安坐回书案前，听着窗外风声，她拢了拢襟口，低头饮了一口热茶。

&esp;&esp;茶是顶好的茶，产自歙县老竹岭，茶汤清澈，闻之香气宜人，何平安不懂什么叫品茶，只是一个人读书时呷上一口，好像是那么些读书人的雅致在当中。

&esp;&esp;这一夜雪下极大，

&esp;&esp;何平安嘴角隐隐作疼，见顾兰因将她一把推开，当即扶着白墙稳住身形。

&esp;&esp;她知道自己兴许是猜中了。

&esp;&esp;何平安将碎发撩到耳后，假装顺从，余光注意他的动作，随时准备抽身逃跑。

&esp;&esp;可风吹着枯树残枝，无人窥见的角落，他只是低下头，轻声警告道：“日后敢乱说话，我差人撕烂你的嘴。我见过不少在我面前卖弄自己的人，也见过不少阴沟里淹死的人。你若想在顾家过再几天富贵日子，千万不要耗尽我的耐性。”

&esp;&esp;少年言语又缓又毒，乌沉的眼眸盯着她，暗含嘲弄之色。

&esp;&esp;何平安背脊贴着墙身，忽然明白为何自己这些个月过的如此平安。

&esp;&esp;顾兰因磨刀霍霍，首当其冲的该是赵老爷，她不过是他眼前的一只蝼蚁，懒得现在捏死而已。

&esp;&esp;天井里漏下的日光被风吹走，寒气凝结，乌浓浓的云絮似枯墨划过灰白的天幕，失了一根头簪的少女捡起地上的油纸伞，她坐在墙角梅树之下，神游天外。

&esp;&esp;明年今日是何光景，何平安想了无数遍，不觉天色已变，周氏仍未归来，家中的几个婢女请她去屋里喝点热茶，她呵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esp;&esp;出了门，正赶上顾老爷归来，不出意外何平安又得了一把金瓜子。

&esp;&esp;顾老爷对待晚辈十分和蔼，眼见快到用膳的时辰，硬是要留下她，另使了一个小厮去将儿子喊过来。

&esp;&esp;何平安揣着那一把金瓜子，方才笼于心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esp;&esp;晚膳今日摆在了二进院的集锦堂，因是难得的家宴，要比往日更丰盛。

&esp;&esp;从牌桌上退下的周氏尚不知晓，一进门，见此情景下意识问道：“可是李小白来了？”

&esp;&esp;李小白是顾老爷那个亡妻的外甥，家道中落，说出门做生意，周氏却觉得他是年关将近出门躲债。

&esp;&esp;顾老爷摆了摆手，无奈道：“今早上去县里，本要去江边的码头瞧瞧，可昨夜北风吹紧，舟船逆风难行，小白今日来不了。”

&esp;&esp;周氏哼笑了声：“我说呢，你回来的这么早。”

&esp;&esp;她看了眼门外，兴许是今日赢了钱，人前对待媳妇都多了笑脸。

&esp;&esp;几个人坐在堂上等顾兰因过来，婢女端着几盏茶奉上。周氏那盏是瓜仁盐笋青豆玫瑰茶，妇人捏着茶匙，吃的极少，说话间视线皆落在顾老爷身上。顾老爷只饮清茶，茶盏中一旗一枪，是霍山皇尖。何平安坐在一侧折屏前，隆冬天里，一想到等会要与顾兰因同桌共食，没有半点胃口。

&esp;&esp;过了片刻，隔扇被人推开，少年拂了拂袖子，笑着说外面又落雪了。

&esp;&esp;婢女点亮灯烛，何平安被顾老爷排在儿子身边，暖蓬蓬的光芒下，一家四口人围坐一桌，与寻常百姓家无不同。何平安今日不必站着，在周氏面前言行举止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只是周氏说话又暗暗带起刺。

&esp;&esp;何平安心里骂了她一声老虔婆，不以为意，因自己本就是有事来找她的，顺势接过话头，一副坐低做小的样子。

&esp;&esp;“娘说的很是，是我考虑不周。夫君要事缠身常常忙碌至深夜，我担心他熬坏身子却又无计为他分忧，昨日见夫君消瘦了不少，想到自己嫁过来这些日子尚未亲手为他做过饭食，便打算……”

&esp;&esp;周氏视线移到顾兰因身上，她也没看出儿子到底瘦没瘦，只是听她这话，开玩笑道：“因哥儿就在你眼前，他爱吃什么，你自己问他就好，我说因哥儿今儿怎么看也不看你，原是你失了些眼力。既嫁了人，出嫁从夫难道也不懂吗？”

&esp;&esp;何平安装作羞愧，心知顾兰因的为人，她看了眼桌上的晚膳，依稀记得他对着那碟柳蒸的糟鲥鱼多夹了几筷子，便柔声道：“是我疏忽了，娘昨日还送了好多鲜鱼，我听人说吃鱼益气健脾，夫君想来会有一些喜欢？”

&esp;&esp;顾兰因不置可否，为周氏盛了一碗汤，微微笑道：“娘这里的厨子手艺很好，听白泷说新请了苏州的名厨？”

&esp;&esp;周氏上了年纪想念家乡味道，顾老爷便一掷千金，在厨房里又添了一个。顾家厨房里先头那个新安的厨子后来便专管顾老爷的饭菜，倒也没有争起来。

&esp;&esp;“是请了一个，手艺你也觉得不错？有点像我年轻时候在家尝到的味道，你喜欢就常来娘这里。你自打成婚后就少来了，你爹说你读书忙、对帐忙，媳妇又说你瘦了，我现今仔细一打量，当真心疼。”周氏接过碗，叹气道，“本以为你成婚了房里有个知冷暖的人我就放心了，但听白泷说你跟媳妇如今都是分房，可是婉娘年纪小不太能照顾你？”

&esp;&esp;顾兰因听到婉娘二字，垂眼一笑。

&esp;&esp;“怎么会呢，婉娘年纪小，人极好，我担心夜里惊扰她的睡眠，故此分房，娘不要想多了。”

&esp;&esp;他口中的婉娘不是身边的何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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