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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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仔被他吼得僵了一两秒。没错，规矩。这浮村里，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不用宣诸于口，但人人心知肚明，比如这儿的住户自然分成了柬、泰、越、华四大社群，社群与社群之间各自为营，互不干涉、互相礼让，不能越界，尤其不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而华人社群里，陈秃算是个领头羊，他这船屋造得气派，人称&ldo;诊所&rdo;，兼作华人地标，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自己事先没打招呼，擅自把渔船靠过来、擅自踩了人家船屋平台的地，就是越了界、破了规矩。还借地逞凶，把给陈秃做工的黎真香吓得脸色煞白，按规矩，陈秃要是找上门去，他老板素猜得摆酒给人压惊。低头看，宗杭被打得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边都是血。真糟糕，还脏了人家的地。蛋仔赶紧收起跋扈，满脸堆笑：&ldo;陈爷，真不好意思，主要是这小子……我们一急就大意了，得罪得罪，完事之后，我给您拎两瓶酒过来压惊。&rdo;说着，揪住宗杭的衣领就往外拖，宗杭喉咙里嗬嗬的，拼命伸手想抓住什么。易飒低头去看。第一次，他想抓住桌腿，没够着;第二次，想拿指甲抠住地面，没抠住。第三次，他本可以抓到她的脚踝的，但是没抓，中途收了回去，只抓住了她板鞋胶皮的鞋头部分。易飒开始还觉得奇怪，看到他满是血污的手时，心里微微一动。他是不敢抓她的脚踝。可能还怕弄脏她的鞋。她下意识说了句：&ldo;等会。&rdo;蛋仔皱眉，他之前隐约听到宗杭吼了句什么&ldo;我认识你&rdo;，生怕他这一磨蹭，攀出个亲朋故旧来。他没见过易飒，嫌她多事，指头直戳向她的脸：&ldo;我告诉你啊，别找事……&rdo;话到一半，边上立着的乌鬼突然脖子一梗，长身立起，双翅倏地大展。这畜生之前缩在一旁待着不动，像根老木头桩子，蛋仔压根没注意到它，但现下这翅膀一开，简直像张开一屏黑色巨扇，声势骇人‐‐蛋仔猝不及防，连退两步，要不是身后的泰国佬及时拽了他一把，怕是会一头栽进水里去。易飒坐着不动，掀了眼皮看他，笑得挺甜的：&ldo;我要做什么了吗?也就是问两句话。&rdo;她一开口，蛋仔就知道是自己大意了：还以为她是陈秃国内过来的亲戚，或者新收的小姘头，现在看来不是，她这笃定的腔调架势，比陈秃还稳。他回头看自己的同伴，泰国佬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先别轻举妄动。易飒低头去看宗杭：&ldo;你认识我?&rdo;眼前这张脸肿到走形，又带新伤旧伤，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即便能看出来，她觉得自己也没印象。宗杭知道到了关键时刻，每句话都可能救命，恨不得一口气讲完所有：&ldo;一个多月前，在暹粒，老市场，我被人追，我躲进你的突突车酒吧，他们追过来问你，你说，tendolr……&rdo;陈秃半张着嘴，听得半懂不懂，觉得宗杭这语言表达能力太费劲了。但易飒听懂了，越听越是恍然，到后来居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对着陈秃说：&ldo;没错，这事是我做的。&rdo;顿了顿又解释：&ldo;当时心情不好。&rdo;陈秃白了她一眼：&ldo;月逢十八九，待人如待狗，你这脾性，是不好。&rdo;易飒叹气：&ldo;那没办法，对这日子有阴影。&rdo;说这话时，眼神看似无意地、飘向杂物房内。丁碛坐在c黄上，朝她笑了一下。他知道这话多半是说给他听的，三江源变故，发生在1996年11月19日。蛋仔有些焦躁：这还不慌不忙聊上了，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吗?宗杭知道在场所有人中，自己是刀俎下唯一的那摊鱼肉，必须争分夺秒去争取：&ldo;还有……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发现有个人一直偷窥你，我就让我朋友去提醒你，你给了他一罐柬啤，还有钱……&rdo;他知道这段打到点了。因为直到这个时候，易飒才真正抬眼仔细打量他。陈秃这回听明白了，还乐了：&ldo;她坑了你，你干嘛要提醒她?&rdo;易飒也有点好奇。宗杭没想到他们会关心这个，迟疑了会，嗫嚅着说了句：&ldo;那……一码归一码，那人是男的，你是女的，他一看就不像好人，万一有坏心，女孩子……还是要注意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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