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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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第1页）

&esp;&esp;钟楼上的歌声已经变成了自得其乐的哼唱，没有特定的词，像是兴致所至的随口一唱，曲调颠三倒四，全凭歌者强悍的天赋和歌喉将它圆融成曼妙的音乐，高低转折之中，如同在为这座城市盛大的衰亡献上葬礼哀歌。

&esp;&esp;一旁弹奏鲁特琴的乐师替女王梳理好被火燎焦的发尾，用灵巧的双手将女王的长发盘成一个髻，还注到不要将发丝缠绕到他手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上，然后随手拣选了一朵尚未开放的爱丽丝作为发簪钗在了女王发中，淡紫的花苞颤颤巍巍地凭依在女王鬓角，像一场盛大幻梦谢幕后留下的浮华一角。

&esp;&esp;捏着千挑万选出来的唯一一朵玫瑰，乐师循着楼梯走上了楼顶，这个小小的舞台已不再是城市的中心，所有人都在奔命自救，暂时没有人想起来追究这场过于恰好的事故，于是罪魁祸首得以安静地在这里欣赏这场壮美的烟花。

&esp;&esp;“啊，这是送给我的吗。”

&esp;&esp;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朵开放的玫瑰，伶人愣了两秒，然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伸出双手珍重地将这朵玫瑰捧在手心里，凝视着它。

&esp;&esp;他这一生，每次谢幕都会收到无数的礼物，那些昂贵的珍宝堆砌在一起，足以模糊掉人对于财富的感知，但事实上，他遵从着人的天性猎杀新娘

&esp;&esp;木结构的建筑很容易在水火中变形坍塌，当巴黎钟楼上那尊用麻绳悬挂的铜钟轰然坠落，重达数吨的身躯砸在已然摇摇晃晃的楼顶上，彻底给这座历史悠久的钟楼画上了生命的休止符。

&esp;&esp;数十米高的建筑自上而下倾塌崩落，大火欢呼雀跃着迎上去拥抱庞大的祭品，贪婪地将它一口吞没，崩散开的结构带着流星似的尾巴冲入街道，因为四周都是烧得轰轰烈烈的楼房，塌陷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的动静竟然全然无人关注。

&esp;&esp;昔日昂首挺胸如公鸡般傲慢的巴黎市民们此刻都狼狈不堪地咆哮尖叫着，徒劳地用各种方法试图挽回这位即将死去的美人的生命，但最终只撩到美人滚烫裙角的一个褶皱。

&esp;&esp;各种各样的喊叫求救混杂成一团，听的人胆战心惊汗毛倒立，从外面进入黑洞的救援者们原本还记着“隐藏身份，避免因为外来者的身份引起原住民敌对行为”的叮嘱，但是在街道中奔走一段时间后，什么叮嘱都顾不得了，恨不得抬手就能有水龙卷灌满整个巴黎。

&esp;&esp;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在灾难前的同情怜悯都是共通的，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罔顾母亲痛哭流涕的哀求、幼儿茫然失措的呜咽。

&esp;&esp;这群获得了异能力后就被当成宝贝蛋保护起来的人，第一次感觉到成为英雄的滋味，为此哪怕是灰头土脸在火场钻进钻出都不觉得累了，就算……就算他们救出来的人，穿着与现代格格不入的服装、说着语法古典拗口的语言、有着被外头的人叫做“怪物”的名字，但他们也有着一样的手脚五官，会因为得救而喜极而泣，会因为亲人丧生而哀恸晕厥。

&esp;&esp;他们看起来和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esp;&esp;救援者们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在一个个着火点间穿梭。

&esp;&esp;忽然，一个救援者眼尖，远远看到一片火焰燃烧的废墟里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但因为有点远，加上火光干扰视线，空气里的烟雾四散弥漫，他眯着眼睛看了好几眼都不确定那是不是个人，不过……哪怕是铁皮人也要在这样高温的火场里化成铁水了吧，正常人哪能在里头动来动去？

&esp;&esp;应该是看错了。

&esp;&esp;他这样想着，耳边又听见了呼救声，于是迅速放下了这个令他分心的小插曲，投入了另一场救援。

&esp;&esp;而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那个移动着想要求救的影子像是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颓然倒下，在火场中化成了一块静静的燃料。

&esp;&esp;在影子倒下的同一时间，占据了外界所有人注意力并且正在降临的巴黎黑洞，就像是一只脚踩在了门外、一只脚踩在门里的人，忽然陷入了是否要出门的哲学思考中，两个念头拉锯了半晌后，这人竟然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打算就这样在门槛上生根发芽度过余生了！

&esp;&esp;于是出现在人们眼中的巴黎，就成了一半火焰一半清秀的拼凑货，两个世界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竟然还有种动人心魄的超现实怪异美感！

&esp;&esp;所有人都被这场面惊呆了。

&esp;&esp;这、这到底算是登陆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esp;&esp;如果要乔昼来回答，他会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地球onle系统卡bug了，一半图层显示错误。

&esp;&esp;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任何系统都有出问题的时候，补丁摞补丁才是一个游戏系统的正常状态，就像是所有大型游戏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更新下载安装包一样，地球当然也是会出毛病的，只不过这次的毛病稍微大一点而已——

&esp;&esp;反正需要为此头痛的又不是他。

&esp;&esp;乔昼套着艾利亚诺拉的壳子，顺了一个老头儿的圆顶礼帽稍微遮了一下那头璀璨金发，便毫无违和感地混在了一群高卢人中间，跟这群死活不肯离开的艺术家们一起眺望着一分两半的可怜巴黎。

&esp;&esp;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

&esp;&esp;到底是什么呢……

&esp;&esp;乔昼的视线开始在乱糟糟的现场逡巡，从各地涌来的记者、高卢的政要、非要留在这里等待亲人回来的家属……

&esp;&esp;数不清的面孔上有着各异的神色，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灵感来，正要收回视线，一张胡子拉碴的瘦长马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esp;&esp;那人西装革履，刚从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上下来，一左一右两个保镖随行，一大群记者一见到他，就像是闻见了腥味的猫，乌泱乌泱地围了上去，恨不得把话筒塞进那人嘴里，与此同时，一点只言片语也随风飘进了乔昼的耳朵。

&esp;&esp;“听说您寻求到了仲裁庭的帮助……他们的首领也在这里现身过……对于目前巴黎的情况，您是否有要向他们讨要说法的决定？”

&esp;&esp;这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esp;&esp;“……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获得了他们的帮助？……高卢人民们是否有授权您进行这样危险的行为……”

&esp;&esp;这是个“人类至上主义”“怪物去死去死派”的。

&esp;&esp;“……我们能否和他们达成长期合作关系……政府意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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