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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第2页）

&esp;&esp;卯时一刻，凤凰台光明门开启，文武分班而列，急趋垂首上阶，金吾卫持戟肃立，既是保卫皇宫，亦是监视众臣是否有御前失仪之举，大夏每月两次大朝，从阁臣宰辅到七品下官都要入朝听事，初一休沐、初二理事，于是大朝的日子就被放到了初三和十八。

&esp;&esp;等最后一名青衣官吏缀在队尾走入光明门，门将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光明门内是一片汉白玉铺就的广场，长宽各有数十丈，威仪赫赫，每当朱紫深青的官员们鱼贯而入时，都会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压抑感。

&esp;&esp;门将调转视线，视线余光里撞进了一抹青，这青色是苦艾一样朦朦的绿，像是蒙着一层月光里剪下的雾，或是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的树枝末梢。

&esp;&esp;这样颜色的官吏，定然是职位不高以至于连凤凰台都没有来过几次的末流选官，不然怎么会在大朝这样重要的时候都迟到……

&esp;&esp;门将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开始调整语气告知这个迟到的倒霉蛋候朝时间已过，他不能再进去了——话到嘴边，他却迟疑了。

&esp;&esp;倒不是说门将有多么心软，多余泛滥的同情心是为皇帝戍守宫门的护卫最不需要的，他只是觉得，这个越走越近的人……

&esp;&esp;身上有种令他战栗的熟悉感。

&esp;&esp;好像是从遥远的回忆里走出来的剪影，身上笼罩着熏香竹影，被金玉簇拥包裹着，众星捧月地走过来，他自然不会对一个门将投以注视，但是门将却曾经无数次地站在一旁看见过他最为辉煌的时光，也见过他落魄而去的时刻，这个人……

&esp;&esp;门将倏地瞪大眼睛，这个人！这个人！他难道不是应该还在漠北流放——

&esp;&esp;谢琢！

&esp;&esp;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esp;&esp;但谢琢确确实实是出现在这里了。

&esp;&esp;穿着一身简素的青衣，大袖垂逶，身形瘦削，脊骨如冷枪扎穿了身躯，将这一身皮肉都笔直地捆扎住，一根布条束在脑后，将一双眼睛严严实实地遮挡，手中一支竹杖，点着光明门前的坦荡通途徐徐行来。

&esp;&esp;门将几度疑心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或是出现了幻觉，但无论他怎么用力眨眼，那个人就是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不远处。

&esp;&esp;两名持戟卫士将长戟一立，交叉挡住了来人，青涩的面庞上故作严肃，刻意压出颇有威严的低音：“止步！禁宫重地，闲杂庶民不得入内！念在你目不能视，非有意为之，快快回去吧。”

&esp;&esp;门将从牙缝里漏出了一丝凉气。

&esp;&esp;这名持戟卫的话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门将就是听得浑身别扭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esp;&esp;被强硬拦下的谢三郎君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脚步，思索了片刻，语调和煦地询问：“光明门前登闻鼓，是否还立在那里？”

&esp;&esp;登闻鼓，那是本朝开国的太宗所立，明令谕下，登闻鼓公正天下，不论士庶黎民，凡有冤情，皆可击鼓以告，让自己的冤情上达天听，这本就是为了求告无门的平凡百姓所设立的，世家门阀哪里用得到这种东西呢？

&esp;&esp;太宗另有明旨，登闻鼓百代不撤，后世子孙闻鼓声鸣而不出者，令宗老开祖庙斥之。

&esp;&esp;持戟卫愣了一下，奇怪地皱起眉头：“自然是在的。”

&esp;&esp;话音刚落，他便反应过来，愕然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要……”

&esp;&esp;谢琢没等他说完，平平地开口：“烦请卫率宽让一二，可否引我至登闻鼓旁？”

&esp;&esp;持戟卫结巴了两下，为君丹青台上死（二十一）

&esp;&esp;人类大概是唯一一种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折磨同胞的人，且还能花样翻新地为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取上闲情雅致的名字，不切实地看一眼，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风花雪月富贵万千的名字后头到底有多少血泪。

&esp;&esp;铜烹道这东西刚造出来的时候，其色泽灿烂宛若黄金，当时还不是用热水灌入管道，而是采取更野蛮的方式，直接在管内堆积柴火灼烧，人行走其上，热烫难当，足下焦烂，鲜血甫一流出，便蒸发得只剩下块块暗红图纹，犹如红花绽放，又因犯人疼痛难忍，跳跃踩踏之姿宛若狂舞，这刑罚还有“步步生花”“踏金舞”的别名，实在是风雅到了极致。

&esp;&esp;前朝末帝残暴，好观刑为乐，还特地选取了身姿窈窕的妙龄舞女，令她们在铜烹道上起舞，做飞天之姿，足下步步生莲实在美妙，未免舞女们嘶声惨叫败坏兴致，每个被驱赶上铜烹道的舞女都被灌药毒哑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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