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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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1页）

&esp;&esp;墨班主对于关掉戏班并没有太多伤感，他已经尽了全力了，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他只是有些惆怅，并不觉得难过。

&esp;&esp;现在他反而更担心墨里。这个儿子从小被所有人宠溺，谁都顺着他，捧着他，养得太娇了些。以前他有诺大一个墨家戏班传给他，戏班里的叔伯兄弟都是他的助力，他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戏班没了，师兄弟们散了，他没有什么能给儿子的了。

&esp;&esp;蛮横但是护犊子的墨班主，实实在在地担心着这个被所有人娇宠着长大的独子。墨班主甚至想如果是个女儿就好了，至少他可以给阿狸找一个继续宠他把他捧在手心的人。

&esp;&esp;以后娶了别人家的姑娘是要宝贝着别人的，墨班主希望儿子能快些长大。

&esp;&esp;不管墨里有多不情愿，墨家班的解散已经是提上日程的事。

&esp;&esp;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在戏班常驻的只有小春和小窦两个孩子，鲁伯鲁婶这些老人偶尔过来搭把手。

&esp;&esp;墨班主给了小春和小窦一人五千块钱，当作散伙费。两个孩子初中毕业就在戏班干，头一次拿到这么多钱，都有些受宠若惊。墨班主看着他俩，心酸地感到自己实在对不住一直跟着他的这些人。

&esp;&esp;小剧场的租期也快到了，墨班主通知业主他不再租了，让业主可以另找租户了。

&esp;&esp;鲁伯又带着老伙计们来剧场帮忙清理后台的服装道具，把还完好的那些收拾一下打包送到墨里家里。其他太破的只能就地扔了，墨里家也不大，实在搁不下这十几个木箱笼。

&esp;&esp;墨里也陪着一起收拾。

&esp;&esp;狐仙的全套服装头面都是要拿走的，那是所有戏服里最新的一套，是在墨里

&esp;&esp;把戏班后台收拾清楚又用了两天时间。要留下的那些都拿回了家，剩下了一些大件的箱笼，破旧的戏服道具，墨班主找不到寄存的地方，只能丢弃。

&esp;&esp;墨里把戏服道具一件件折叠摆放整齐，放进经年的老木箱里，盖上盖子，再用同样历史悠久的锁头把箱盖锁上。

&esp;&esp;墨班主已经打了电话雇了搬迁公司来，看墨里还在摆弄木箱子上的锁，出声提醒他：“阿狸，不用锁了，反正都是要扔的。锁不锁都无所谓。”

&esp;&esp;这些破衣烂木头，扔了只怕也没人愿捡。

&esp;&esp;墨里不锁了，直接趴在掉了漆的木箱上，一股混杂着些微潮味的木头味道钻进鼻中。并不难闻，反而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这是童年的味道，是老戏园的味道。

&esp;&esp;“爸爸，我这两天一直忍不住在回想一件事。”墨里软软地把脸贴在木箱上，声音也是懒洋洋的。

&esp;&esp;“什么事？”

&esp;&esp;“我一直在想，我们最后一次走出老戏园的时候，我到底有没有锁上门？我记得好像是锁了。”

&esp;&esp;墨班主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想什么：“……老戏园都没有了，锁不锁有什么区别。”

&esp;&esp;“还是有区别的。”墨里十分坚持，“那一次是最后一次从从老戏园里走出来。最后一次总应该有点不一样才对。”

&esp;&esp;“那到底哪里不一样？”墨班主现在对儿子分外有耐心。也许是这几天墨里持续低落的情绪，让他连跟儿子说话都不敢大小声了，生怕惊着他。

&esp;&esp;“我不知道，我想不通。”墨里又趴回木箱上，眉头皱成小山峰。

&esp;&esp;雇来的搬运车很快来了，墨班主指挥着工人将打包好的几个木箱笼搬上车厢。墨里安静地站在一旁，那些他细心锁好的箱子被一个个抬走，随意地堆放在脏污的后车厢里，最后关上厢门，闪着尾灯远去了。

&esp;&esp;夜里，墨里又做了那个梦。

&esp;&esp;幽暗的月光清辉下，戏园的废墟开始坍塌，碎成粉末，一股一股飞散在空中。

&esp;&esp;他在废墟中走过，灰尘缠绕着他的手脚，让他举步维艰。

&esp;&esp;戏台往地底陷落，露出一片空洞洞的深穴，破败的桌椅席位被吸入那未知的黑暗，被扔弃的箱笼戏服却从地下深处升了起来。

&esp;&esp;戏服张开，宛如一个个没有头颅和手脚的躯体，它们围在他的身边，如同还在老戏园里，忙碌的师兄弟们在登台演出的间隙，还不忘将他带在身边。

&esp;&esp;所有被丢弃的都回到了这座废墟，陪着他永远困在此地。

&esp;&esp;耳畔响起喁喁的细声，仿佛亲密的耳语，但却太嘈杂，让他听不清楚。

&esp;&esp;墨里半夜惊醒，满头冷汗。

&esp;&esp;梦里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噩梦，醒来时却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将他从梦中吓醒，又在他醒来的那一刻逃失无踪。

&esp;&esp;墨里抱着被子愣愣地坐了许久，直到背上的汗都挥发一空，一阵凉风从窗缝里吹进来，他突然被惊到了一般，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esp;&esp;飞快地穿上外套，冲出了家门。

&esp;&esp;睡在隔壁的墨班主被他惊醒，披着睡衣走出卧室时，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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