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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2页）

&esp;&esp;龙栖

&esp;&esp;晋阳雄峙于汾水岸，距离城池以东二十余里，平整的原野上，坐落着一座军营。数寨连营，栅栏布置，十分严谨。营垒周遭，军旗高树，除了“刘”字旗号外，更多的便是“龙栖”军旗了。

&esp;&esp;刘知远治下河东，号称诸镇之首，除了“王业龙城”的加成之外，最大的底气便来自于其麾下数量众多且“训练有素”的军队了。

&esp;&esp;最初，刘知远奉诏出镇河东，不及一岁，而石敬瑭驾崩。及少帝石重贵继位，与契丹交恶，两国刀兵遽起，为御契丹，刘知远被委为北面行营都统，但因为君臣将相相互猜忌的原因，空有辖制之名，而无其实。

&esp;&esp;在两国倾轧之际，为御契丹，更防着石晋朝廷，刘知远在太原广募兵勇，置有兴捷、武节等十余支新军。又收容不少各州散兵游卒。等到去年，又很腹黑地将境内吐谷浑族吞并，夺其财货牲畜，收其精壮力士，实力至此急剧膨胀。

&esp;&esp;到如今，河东节度下，新设之军，加上原属后晋之禁军如牢城者，大大小小有十余军，马步军逾五万，可称兵强马壮。当然，这些军队，同样有着这个时代鲜明的特点，军号繁杂，编制混乱，众寡悬殊，战力不等。

&esp;&esp;河东下属诸称号军，大军如兴捷、武节，分左右两厢，其下再置数军，其卒众近万。此两军属于刘知远的嫡系部队，毕竟是他亲自组建的，待遇优渥，战力且强。而兵寡者，三四千之军有之，更寡者亦有。甚至有卒不满千之军，不过其多被任支郡、关卡的守备。

&esp;&esp;龙栖军也是节镇新军，规模中等，有兵三千，分三军，置六营，常驻太原府内，承担着晋阳外围的一部分防御责任。军卒来源不一，蕃汉混杂，其间有精悍之士，亦有孱弱之辈，总之良莠不齐。而此军的改变，也正是在刘承祐掌兵之后。

&esp;&esp;最初，刘知远授刘承祐龙栖军都指挥使，未行，上下多有非议。有僚属疑刘承祐年幼，此前又未有表现出在武功方面的天赋，军中骄兵悍卒，恐其难制，不过都被刘知远压下了。

&esp;&esp;后来的事实证明，下属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对上头指派的“娃娃军主”，龙栖军将士并不服气，哪怕他是北平王的儿子。军中从来强者为尊，尤其是在这武力至上的乱世，拳头才是硬道理。

&esp;&esp;初掌兵事，刘承祐便遇到了极大的挑战，军官藐之，士卒疑之，虽以身份之故，底下人还不敢正面顶撞，但那沉默的对抗与排斥，却让刘承祐感受得异常真切。军令难通，上情下达，十分滞涩。

&esp;&esp;这个时代的军队，军纪一般都难用“优”、“良”、“好”之类的词来形容，甚至有的军纪越差，战斗力越强。

&esp;&esp;但初期的龙栖军，战斗力不怎么强，军纪却尤差。将怠兵懈，常有违法乱纪之举。驻地临村镇，似欺压良善，偷掠百姓，霸民财货之类的事情，底下军士干得并不少。

&esp;&esp;一开始，刘承祐表现得很佛系，寡言而少语，放任自流，只是默默地将所见所闻，默记于心。直到半月之后，刘承祐将龙栖军上下的情况摸清楚之后，大棒果断挥下了。

&esp;&esp;首先便将数十名乱纪士卒，当作典型抓起来重惩，情节严重者，直接枭首示众。这些人都有个特点，基本都是上过战场的，强壮剽悍，桀骜不驯，是军中骨干。也只有这些骄兵才敢恣行肆为，软弱者是不怎么敢违法乱纪的。

&esp;&esp;有军官以此质问求情，威逼刘承祐释之。早有所准备的刘承祐，怎会再受其所迫，一意而孤行。并且，小人物议大事

&esp;&esp;自刘承祐掌典龙栖军后，对此军的管控便异常严格，到如今，上下士卒也都渐渐习惯了那约束。然而，军营中的生活，却是异常枯躁，除了日复一日的训练之外，也就轮期轮员离营省亲能得片刻放松。当然军中光棍甚多，更多的人会选择去晋阳潇洒，在酒馆、乐坊、妓院等场所将不多的饷钱消费干净。

&esp;&esp;偶有闲暇时，军士大多喜欢凑在一起，闲聊胡侃。就如此时，一名队长端着碗清水，走到那李都头身边，递给他，有些感慨加好奇地说道：“都头，这大晋朝，真的就这么亡了？”

&esp;&esp;舌头在齿缝间滚了一圈，将肉屑吞入腹中，接过水碗喝了一大口，李都头方才晃悠着腿说道：“是啊，大晋皇帝都被契丹人俘虏，押去北方契丹国内去了。”

&esp;&esp;“哎，大晋有那么多兵马，竟然打不过契丹人！”

&esp;&esp;“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听说那皇帝小儿在京城，大肆建造宫殿，到处搜纳美人，甚至将其寡婶冯夫人也收入后宫，供其渔色。整日不停地跳舞听乐，不理会国政，不关心军情，不体恤将士。落得这个下场，还能保住性命，也算其运气好了！”李都头看起来知道不少事情，朝手下解释着。

&esp;&esp;二者的交谈，早引起了周边士卒的注意，都竖起了耳朵。其中一名士卒闻言，顿时叫骂道：“皇帝如此昏庸，难怪保不住江山！”

&esp;&esp;“只可惜了那些与契丹死战，保卫家国乡梓的将士了。”此言似乎引起了李都头的共鸣，只见那张饱经风霜刮削过的糙脸上浮现出愤愤之情。

&esp;&esp;“听说，队长您当年也参加过阳城大战？”接着其话，那名队长突然发问。

&esp;&esp;“是啊！”此言似乎挠到了李都头的得意处，一副来了精神的样子，身体都坐直了，一脸回忆状地说道：“两年前，契丹大举南伐，朝廷派军抵抗，初战不利，大军被敌军重重围困在阳城南边。契丹人甚是阴险，竟然断了我军的粮道与水源，将士们受不了饥渴，只能饮泥水解渴。”

&esp;&esp;“那大军不是很危险？”队长很快代入了其间情境，紧张地追问。

&esp;&esp;闻问，李都头情绪也更加到位了，语速都加快不少：“那是自然，当时情况已是万分紧急，数万大军危在旦夕。但是——”

&esp;&esp;跟说书一样，话音急转，李都头卖了个关子，方才在士卒们催促下，抑扬顿挫地说道：“但是我军受到上天的庇佑，阳城一地，忽然狂风大作，沙尘蔽日，昏晦如夜。契丹军此前异常张狂，想要将我们尽数擒拿，进军大梁，如此小瞧我们，诸军将士被激怒了，早有死战之心。于是将令下，全军将士趁机奋力出战，一战而大破契丹，北追二十余里方才收兵。传言那契丹国主，吓得一路逃到幽州才敢朝南张望……”

&esp;&esp;费了不少唾沫，将阳城之战的情况给手下士卒描述了一番，李都头扫视一圈，都听得认真，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esp;&esp;“晋军壮哉！”有人兴奋呼道。

&esp;&esp;都头却是摇了摇头：“谁能想到，不过一两年的时间，还是被契丹破了汴京，皇帝都为其所俘。真是奇耻大辱！”

&esp;&esp;“昏君误国！”

&esp;&esp;不过，这个时候，那名队长眨巴了几下眼睛，疑惑道：“不知都头，当年一战杀了多少契丹贼子，立了多少功劳？”

&esp;&esp;闻言，李都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顿时瞪了那队长一眼：“某当时虽然只是排阵使符将军（符彦卿）麾下的一名小伍长，但破阵击敌，可是一直冲锋在最前面。某这双手，可亲自斩下了两名契丹人的脑袋。后来，符军使都还夸某勇猛……”

&esp;&esp;“那你怎么到北平王帐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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