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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睡就到下午五点,晚饭是六点吃,下午亲戚们打麻将排成排,村里的麻将都借完了,后续估计都不知道是谁家。靳霖和石坤则一直跟着帮忙收拾,时不时还看看景玉鸣的状态,更多时候是两人在照顾他。
“三毛,该醒醒了,天已经快黑,祭祀物品备好了,快点起来。”景妈妈跑过来叫起来景玉鸣。
他起床后去用井水洗脸清醒一下,然后洗漱一番,去吃了一根冰棒,整个人清爽不少,看着湿哒哒的两个兄弟,一个人给了一根冰棒,然后在族上长辈的带领下向着村头走去。
长辈手里拿着一个铜锣,景建国手里提着一个大公鸡,景玉鸣手里提着一些香烛,后面还跟着王灿,两个舅舅和村委的人,当然里面少不了村书记也是景玉鸣的老表。
几个人绕过村口,沿着大路走到石碑前,以前景玉鸣也路过很多次,并没有发现它很高大巍峨,今日真的站在它旁边,才发现,给人一种肃立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有任何不敬。
碑文最上面写着景家村的来历,记录了那一年屠村的经过,虽说简单几句话,但是那个过往又袭过脑海。最下面是几个人的名字,李沐和景哥哥名字赫然在目,丹红的字体非常耀眼,那是村民的荣耀。
石碑旁边已经堆了一人多高的火纸堆,成圆筒状,周边还摆满了烟花和鞭炮,就等着祭祀结束由景玉鸣亲自点燃庆祝。
只见长辈把鸡冠扎破,用鸡冠血绕着石碑滴了一个圈,直到公鸡失去动静,然后放在石碑下面。接下来族上长辈突然连续敲三下铜锣,嘴里有模有样的念着经文一般,看到王灿双手抬着一个卷轴一样的蓝布,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他头低过双手高度,毕恭毕敬的走到石碑前。
“祭旗开始!”长辈敲了一下铜锣,然后声音很悠长,他上前和王灿缓缓打开卷轴,生怕弄脏弄褶了它,王灿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很严肃的表情,一直盯着卷轴打开到最大限度。
景玉鸣从没见过这个,所以很好奇,看着严肃的氛围,他也只能踮着脚想看看卷轴到底写的什么。旗帜中间很多地方已经破洞,但是依旧保持着原状封存和打开,因为怕惊扰了先辈。
不看嘛心中好奇,看了后却直击人心。旗子最中间写着一个“死”字,周边是歪歪扭扭的几句话,看景玉鸣潸然泪下,立刻肃穆站好致敬。
“各位列祖列宗,今有景氏第一百二十一代孙景玉鸣,因成绩优异,高考及第。现遵照祖宗遗训,特带来给过路的先辈看看,各位先祖保佑景玉鸣学业有成,往后余生事业圆满,报效祖国,回馈村里。”
“景玉鸣上前,面对“死”字旗发誓,你是否愿意遵从族训?是否接受落名立志?”长辈振振有词说着,然后盯着景玉鸣厉声问着。
所有人都平静的看着景玉鸣,因为这个场合容不得开玩笑,包括王灿也看着他,因为景玉鸣这个刺头不答应,后续还进行不下去了。
“小字辈景玉鸣谨遵祖训不动摇,今在此对石碑立誓,愿祖宗保佑儿孙在外平安健康,护佑儿孙学成归来,报国护家。”景玉鸣朝着石碑和旗帜跪下,用颤颤巍巍但却坚定铿锵有力的语气说着。
三叩结束,景玉鸣站起来在旗帜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代表继承了先辈的意志。写完才发现,自己那么渺小,写的真丑,后悔没有练字,在人生重要时刻却无法落笔写个可以和先辈媲美的字体。
接下来,长辈宣读景氏祖训,也是相当于解释死字旗的来源。原来,当年日本人绞杀村民和革命前辈的时候,村民为了保护好下一代,希望留下传承,临时组建了一批青壮年死士,中间是老年人缓冲,这些人留下来抵抗来兵。
妇人们带着孩子则一起向外逃,希望能留下火种,这个计划最开始女人们都不同意,因为不想看着自己家就这样被肢解,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可真当看到身边的孩子那童稚无邪的眼神,她们逐渐心软,也就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
男人们为了让孩子们长大记住这个战役,记住这一天,用蓝色床单做成旗帜,在上面写了视死如归的话语,上面不整齐的写着炽热的话。
“死又怎么了,大不了再来过一遍。”
“孩子,爸虽然种地不行,脾气臭,但也要做你的骄傲。”
“爸,你骂我没出息十几年,今天我就要做一件有出息的事,让你知道我不孬。”
“堂客,你不是说我太无能,空有抱负吗?这次机会我抓住了,烈士家庭非你莫属,我要做你心中伟岸的男人。”
“有国家的完整才有家庭的圆满,景氏儿郎要应运天命,做可以缝补国土缺口的男人。如果死可以为国家留住这块土地,那就让我们死的彻底一些。也就一群矮鬼子而已,他们也是肉身,我们死得,他们也要缺条腿。”
。。。
多么纯粹的话,都没有留一句私话和儿女情长的言语,有的只是男人的宣言,有的只是死的光荣,有的只是为国捐躯的意志。
事情的最后大家也都知道,男人们前赴后继的冲上去,然后批量被打死了。已经逃到山顶上的妇女儿童看着村头倒下又竖立起来的旗帜,眼泪已经无法止住,那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是家族的希望。
很快旗帜又再次倒下,结果很久没有再竖起来,男人们被屠杀殆尽,下一波就是老人,不出意外,惨叫连连。女人们听到那嘶吼声再也忍不住,除了已经跑走的村民,其余全部返回山下,因为她们决定死也要死在这片热土,死在家人身边。
那片旗帜又再一次被女人们竖起来,可爱的孩子们留在妈妈身边,一点也不怕,因为可以和妈妈们一起守着这个精神支柱。不过看到妈妈死去,他们还是哇哇哭出来,因为再也没有疼爱他们的家人。
最后一堆人死在这个旗帜下面,迎着风飘荡,日本人几次想拔掉都没办法拔出来,最后只能任由它竖在那里。它的存在,也证明景家村守住了,因为那是胜利的旗帜,那是不死的精神示威,那是景家村所有儿孙要铭记的历史和要学的精神。
景玉鸣以前没看到这些,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前一段时间没有进军校,自己那么心痛那么心碎,那可是流淌在血脉里的精神击打,是基因深处的鞭笞,为他年少轻狂犯错留下的惩戒而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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