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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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1页）

&esp;&esp;枕头在烛火上来回消了毒，林烟摸着解开了他的上衣，淡道：“缝好的针线全坏了，伤口怕是也不会好。怕是要先行将前头的线头拆掉，再重新缝过了。”

&esp;&esp;“你莫要乱动，我这就给你把线头挑开。”

&esp;&esp;喉结凸起，上下囫囵动了几下，詹瑎口中吓得叫出了声儿，“莫，莫急！”

&esp;&esp;执针的手便停在半空，林烟歇了动作，等着他的后话。

&esp;&esp;“我……有些怕。”

&esp;&esp;……

&esp;&esp;“怕什么？”林烟垂了手，想了想还是自衣袖里摸出一块软布巾，按在他嘴边，“咬着罢，一会子就过去了，也不会很痛。”

&esp;&esp;“痛的还在后头呢。”

&esp;&esp;“唔……”詹瑎咬了软布巾在口，一时哽着喉头说不出话来。

&esp;&esp;怎么，他偿还那几句没过脑子的混蛋言语还不够多么。怎的还要这样子来惩罚他呢，挑针之痛称之为“不会很痛”，简直便是胡乱瞎扯的！

&esp;&esp;这般！感觉着自己热泪自眼尖滑落两行，没入枕头里。

&esp;&esp;完事之后，林烟一旁木盆子里净了手，语气颇为松快：“看吧，这不是不疼嘛。你先歇一会儿，不要乱动，等我穿好了针线，便过来替你再缝上一遍。”

&esp;&esp;詹瑎咬牙忍过了一阵儿，听着针线二字脑子都开始发昏。

&esp;&esp;林烟又道：“我的眼睛瞧不见东西，是个瞎子。这回你知道了罢……我这会儿先穿个针线，上回给你用过之后剩下的不够了。”

&esp;&esp;詹瑎正想应声，忽又觉着哪处不对。

&esp;&esp;等着一个瞎子穿线来给他缝合伤口，这话听着有那么些许的微妙。真真等她穿好针线，自己的命会否还在也未可知了罢。

&esp;&esp;“姑娘累了，还是在下来吧。”

&esp;&esp;礼数周全的这话，在耳中转了一圈，惊觉这不大真实。既不真实，那便不去再做什么理会，两指捻了线头，两指捏了银针的下端，默默然朝那细细小小的针洞里穿着……

&esp;&esp;林烟不做理会，他便噎了满嘴的话，紧盯着针孔与线头瞧着。

&esp;&esp;未几，盯着林烟一双难看的手，好几遍的动作，一瞬之间将线穿过了针头，稳稳起了两段放在一边儿备着用。

&esp;&esp;……

&esp;&esp;詹瑎也是叹服，一时间也无有什么多话好在她面前多言的。便安安稳稳的待在榻上等着，似那砧板上的肉，待宰的牛羊。同那牛羊又还有些区别……他是比牛羊还要听话一些，老实本分一动不动。

&esp;&esp;“不要乱动。”

&esp;&esp;“我可是个真瞎子，你若胡乱动了，一针扎穿错的地方，你可就得葬在此处陪我这瞎子，偿还下半辈子了。”

&esp;&esp;林烟放下一话，执起一针，两指按住伤处一起一落开始缝合。

&esp;&esp;切肤之痛，疼的青筋暴起的感觉莫过于此。手头攥紧了床单被褥，将其扯得凌乱，詹瑎一双桃花眼儿中漫着苦泪。

&esp;&esp;阖着朦朦胧胧的泪花儿，微扬起了下巴。他几声闷哼，视线全然似钉在林烟一张脸上，将人家一张脸恶狠狠看了个仔细。

&esp;&esp;不由得自己控制的眼泪淌下来，詹瑎也是没有法子。泪眼朦胧的盯着林烟面儿上看得久了，自下颌始点点往上，连着耳后那一点朱砂色的胎记都瞧得清楚。小小的一朵，桃花花瓣儿一样的形状，在耳垂之后的半寸位置。

&esp;&esp;……先前战败中了埋伏那日，这小瞎子将自己背回来之时，詹瑎似乎也曾见过这一块不大的胎记。

&esp;&esp;这一小瓣儿的桃花，那时眼皮子极重，他也只睁了一条儿眼缝，入眼便是几缕黑发下隐着的朱砂色。林烟拄着杖子行路，一路甚是艰难，步履亦是蹒跚。

&esp;&esp;摇晃起伏之间，詹瑎斜趴在瘦弱的小身板子上，唇瓣几回触到那瓣儿桃花。他犹记着这回事儿，思绪慢慢远了，盯着林烟一张脸儿出了神。

&esp;&esp;起线落针的当口，察觉榻上的人止了呼吸，林烟一瞬间眉头蹙起，吸了半口气儿问道：“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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