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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关白突然感觉像是有一场重要会面即将到来。nce:“海伦,你好像不是很高兴?”钟关白:“我很高兴,只是有点紧张。”nce不解:“紧张什么?”钟关白理所当然道:“和七年前的爱人见面,你不紧张吗?”nce皱着眉头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好吧,你的说法也可以成立。”钟关白永远有这样一份纯情与天真,许多时候旁人都不会理解,可是正是这些别人认为幼稚的东西让他成了那个写下无数乐曲、诠释无数乐曲的钟关白。车一路开进山里,开到半山腰的时候钟关白隐约看见了一点房顶,是浅浅的灰蓝色。这次再回来,欧洲已从盛夏到了冬天,南边虽然不像北边那样过分萧条,草木也远不如几个月前繁盛。等车开到了院前不远处,钟关白便看到房子的全貌,灰蓝顶,黄白的墙,黑色金属的院门周围的护栏被藤蔓缠绕着,藤蔓上长着不知名的花朵,这个季节竟然还没有败。nce停好车,和钟关白一路走到院门口,发现上面贴着牌子,说纪念馆还未正式开放。“啊……”钟关白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剥夺了本应得到的棒棒糖的小孩,整个人一副极度失望的样子。“我看看。”nce绕着院子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其他公告,“没有说什么时候开门。”钟关白保持失望了几分钟,然后便振作起来:“没关系,以后我会经常来。”一帆风顺只是偶然,曲折才是常态。“nce,你能不能等我几分钟?我想在这里站一会儿。”钟关白说。nce点点头:“不用担心时间,你尽管享受墨涅拉奥斯宝贝儿到过的地方,我去车里睡一觉,你好了直接喊我。”钟关白一个人站在院子前,想象着七年前的陆早秋就站在他身边,拎着小提琴盒,那时候的陆早秋没有伴侣,大概是一个人来的,他究竟说了什么,或者拉了一首什么曲子才打动了那位只把自己的作品卖给情侣的老人?是克莱斯勒的《爱之喜悦》、《爱之忧伤》?还是舒曼的《三首浪漫曲》的第二首?或者德沃夏克的《幽默曲》?说不定只是一首简单的法国情歌……想象不出来。钟关白回到车上,叫醒nce,问:“你也有一个那位老先生制作的工艺品,你是怎么买到的?”nce还没睡醒,苦着脸说:“海伦,你太残忍了。你明知道我们的故事没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为什么总是问起它的过程呢?”钟关白于心有愧,举手投降:“好吧,我不问。我想,我去租辆车吧,这几天我都要来这里看看,这样比较方便。”接下来的连续几天,钟关白都自己开车到这座山上来,望着那些植被,想象陆早秋当年站在繁花中拉琴的样子。他带了正在修改的协奏曲曲谱以及不少空白五线谱来,有时候就靠在车引擎盖上,反复修改他内心关于陆早秋的乐段,从清晨到傍晚,夜幕将至了便开车回去。晚上在酒店里,拍下新写的乐谱,发给陆早秋,每一张乐谱都签着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有些乐谱上还情不自禁地添些旁人看了要脸红害臊的情话,当作来自远方的情书。陆早秋当他在法国有了作曲的新灵感所以不愿回家,也不催他回去,只将那些乐谱演奏出来,将录音发给他听,最多再在录音里加一声“阿白”,以示想念。钟关白被陆早秋的行为弄得抓心挠肺,恨不得立即飞回家对陆早秋做点什么过分的事。临回国前最后一天,钟关白照常去了老先生的故居。冬日的太阳挺暖和,钟关白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懒懒地坐在车顶上,一边哼着他脑海里的旋律,一边在纸上写写划划。午后的时候,一辆货车停在了他的车旁边。一个穿工作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看见钟关白,打了个招呼便问他在这里干什么。钟关白想了想,说:“来圣地感受一下爱情。”男人哈哈大笑,扬了扬手说请随意。钟关白问:“请问圣地什么时候对公众开放?”那人应该并不负责纪念馆的管理,摆手说不知道,然后便同其他工人一起卸起货来。钟关白多看了两眼,发现他们准备把一架钢琴抬进院子里,于是从车顶上跳下来,问:“这些也是纪念馆的一部分?”“没错,还有其他乐器,一切按照galois女士的吩咐。”钟关白问:“这位galois女士会来吗?”对方看了一眼手表,说:“大约一个小时候之后,她要亲自确认这些乐器都摆在了她指定的位置。”钟关白便坐在车顶等,一个小时候之后,他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灰色斗篷大衣与黑色高跟鞋、戴着与大衣十分相衬的同色系帽子的女人正走过来。山路这么远,她竟然没有开车。大约是因为身材太好,等女人走近了,才能看出年纪像是过了四十,其实她保养得宜,只是身上有种年轻女孩不太可能具备的成熟气质与温和优雅。钟关白拿起陆早秋或者陆应如说法语的那种腔调,上前去搭讪。说话内容倒是十分实诚:想看老先生的札记。他说话细微处免不了语法错误,galois也不介意,只笑着说:“我明白了。但是在获得所有购买者的许可前,我们不会公开那份记录着他们故事的札记,请您谅解。”“我,只想看我的爱人的故事。”钟关白怕对方不理解,索性将事情原委全部道来,“……如果这些无法打动您,我希望能在这里弹一些我为他作的曲,我想也许能够改变您的想法。”galois听到钟关白的叙述就已经知道他的爱人是谁,那本札记中有诸多情侣,只有一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翻看那本札记的时候,看到了一页非常平淡的记叙。“他是一个人来的,带着小提琴。”“他冷冰冰地拉着帕格尼尼最难的随想曲,像个演奏机器。”“我请他离开。”……galois看着钟关白,说:“跟我来吧。”说完便领着钟关白向院内走去。这院子与房子大概都被小心呵护着,一路走进去所有植被都被精心修剪过,每个角落、每件摆设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进屋内的最显眼处,便是那一排透明立方体,统一摆在一个看起来硕大而厚重的架子上,每一个里面都漂浮着一种不同的乐器,每样乐器都只有一个。再走几步,便看见放在窗边的钢琴,galois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钟关白试了试,钢琴是调过音的,但基准不是他最中意的那个,再调音也费时,于是自行手动降调,这样与他心中的陆早秋更契合。他坐着琴凳上,默默按照他与陆早秋在一起后作曲的顺序,一首一首地弹下来。春夏秋冬,一载接一载,同尝甘苦,共见人间。等他弹完了,galois静静等了一会儿,等到整室被琴声染上色彩的气氛渐渐散去,才说:“抱歉,这些曲子太美了,我不舍得让它们这样流逝,也不想打扰你,所以没有问就录音了,如果你不同意,我现在就将它们删掉。”钟关白摇摇头:“没关系。”“谢谢。”galois说,“我还是不能将札记给你。但是,我可以为你读那一页,记录那位独自前来的年轻人的那一页。”钟关白站起来,说:“谢谢。”galois从包里拿出钥匙,再戴上一双可以将她的手细致包裹的薄手套,然后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小心地翻开。翻到她记忆中的那一页,便开始读,她吐字缓慢而优雅,语调平和,声线有恰到好处的一点沙,就像风轻轻吹动纸张的感觉。“他是一个人来的,带着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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