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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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1页）

&esp;&esp;“你们走吧，”是哀求，又是命令，“看也看了，让我们娘俩自己待会，行吗？”

&esp;&esp;走廊上，童浩刚递过瓶矿泉水，孟朝的电话就响了，是法医夏洁。

&esp;&esp;“孟哥，结果出来了，下水道里的头皮确实是曹小军的。”

&esp;&esp;“嗯，知道了，”刚要挂断，孟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夏，帮我看看血型，对，再想办法查查吴细妹的血型。”

&esp;&esp;挂了电话，孟朝灌了口水，没再言语。

&esp;&esp;两人并身靠在窗口等待。

&esp;&esp;阳光在身后闪耀，医院的走廊阴冷苍白，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esp;&esp;童浩盯着手里曹小军的照片。黝黑瘦削，面颊凹陷，一双眼睛木然空洞，直勾勾瞪着镜头，乱糟糟的头发灰白斑驳。

&esp;&esp;“哪里像三十几岁的人。”

&esp;&esp;“你要是每天只睡四小时，连轴打三份工，一连四五年，你也这样。”孟朝攥扁矿泉水瓶，“在这儿榨自己的血，给儿子续命呢。”

&esp;&esp;“头儿，你说那个保险——”

&esp;&esp;“估计他也怕自己哪天不行了，这是准备给孤儿寡母另留条活路。不管死活，他都要保他们一程。”

&esp;&esp;走廊深处响起哀嚎，曲曲折折，变成了哭。

&esp;&esp;没一会儿，罩着白布的病床被推了出来。一个中年人指头扒住栏杆，踉跄着哭，追在后面跑。他身上只穿了件秋衣，袜底破了个洞。

&esp;&esp;没人笑他的不体面。

&esp;&esp;他是他们的明天。

&esp;&esp;往来的人只是木然地望着，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打饭，打水，皱着眉头校对缴费单，吃力地帮病人翻身，得出空来，跟其他陪床的家属随便唠几句。

&esp;&esp;窗外阳光依然明媚。

&esp;&esp;人间的太阳是暖不透逝者身子的。

&esp;&esp;“曹小军有案底。”

&esp;&esp;孟朝兀自冒出这么一句。

&esp;&esp;童浩诧异，这还是他夕照

&esp;&esp;男人驻足摊位，假意挑着槟榔，不经意捉住她的手。

&esp;&esp;吴细妹脸上陪笑，警觉地朝街角投去一撇。两个身影，一站一蹲，一高一矮，也正朝自己的方向打量，心底这才安定了些。

&esp;&esp;过去一个月，三人成了朋友。如今吴细妹叫卖槟榔时，倪向东和曹小军也一并跟着，远远观望，像是风筝的线，定海的锚。

&esp;&esp;她曾想将过往和盘托出，换来两人不耐烦地摆手，戏称都是有爹生没爹养的野孩子，谁也不嫌弃谁。

&esp;&esp;自此，无声契约达成，他们未曾知晓她家乡的那场大火，而两人脸上的伤和口袋的钱从何而来，她也是从不过问的。

&esp;&esp;他们正处于人生中一段被特许的时光，生命之杯幸福满溢。

&esp;&esp;充沛的精力，敏感的神经，狂妄瑰丽的想象，紧绷张扬的肉身，蓬勃的壮志与无知，旺盛的爱与欲望。

&esp;&esp;一切一切失而不再复得的宝贵，全都满得漾了出来，被他们四处泼洒，名正言顺地挥霍，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esp;&esp;站在孩童与成人的交界，残忍与错误是可以当作虚荣谈资的。

&esp;&esp;他们第一次感谢自己生于泥淖，在肮脏不堪中遇见可以惺惺相惜的同类，日渐熟悉，直至形影不离。

&esp;&esp;他们没日没夜地腻在一起，大叫，大笑，斗鸡般昂头叫嚣，在歌厅里蹦跳，喝地天旋地转，又沿着霓虹一路嘶吼着东倒西歪，引得街头的狗吠了整一夜。

&esp;&esp;倪向东和曹小军是她的胆色与兜底，吴细妹卸下防御的铠甲，重新蜕成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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