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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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1页）

&esp;&esp;自那以后，他每天都会见到他。

&esp;&esp;他总是远远跟在后面，静默无声，就像是他的影。

&esp;&esp;这哑巴曹虽说也有十来岁了，但长期吃不饱饭，生得又瘦又小，力气也比同龄人弱得多，没人愿意带他玩，再者，倪向东当时的小团体也已有四五个人，大家年纪相当，又都是一条道上混的，因而没人拿这小屁孩当回事。

&esp;&esp;只是他总死皮赖脸地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停，他也停，他们走，他也走。

&esp;&esp;于是，这群无聊的少年们发明了一种新游戏，甩掉哑巴曹。

&esp;&esp;每当他又出现，他们便飞速跨上偷来的摩托，嚎叫着，大笑着，油门哄响，一路狂奔，看他跟在后面追，气喘吁吁，直到力气耗尽，直到脚步虚浮，独个儿落在后面，呼哧呼哧地喘。

&esp;&esp;每一场追逐都以他的惨败收尾，他总是只身站在那，看着他们成群结队，一点点远去。

&esp;&esp;然而，他从来没有半句讨好，从来没开口求饶，没喊过一次“等等我”。

&esp;&esp;“他好像条狗哦。”

&esp;&esp;那日，他们照旧甩开他，一个混混看他扑倒在地上，放肆大笑。

&esp;&esp;“蠢狗才这么追车，怎么跑得过呢，真是的，狗一样。”

&esp;&esp;倪向东笑笑，打反光镜里看着他，趴在地上的影子，愈来愈小，那双瞪着他的眼睛，也渐渐消失不见。

&esp;&esp;他脸上的笑僵住了，忽地记起了什么。

&esp;&esp;是的，想起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他回忆起那双眼睛，究竟在哪里见过。

&esp;&esp;他孤独的童年里疯狗（二）

&esp;&esp;有人生来只为成全别人，到死是件陪衬，对于这点，曹小军深信不疑。

&esp;&esp;他将自己的人生裁成边角料，只为给倪向东，凑出个完整。他倔，他便灵动，他狠，他便慈悲，他扮着金刚怒目，那倪向东才有资格在外人面前，演出个菩萨低眉。

&esp;&esp;他活成了他的反衬，他的注脚，他欲扬之前的先抑。男人的艳羡，女人的赞美，种种风光无限皆是献给倪向东的，他永远是倪身后的一个无言的影，无人瞩目，无人在乎。

&esp;&esp;但那又如何，他心甘情愿。

&esp;&esp;过去的五六年，他与倪向东相依为命，好得合穿一个裤筒。没别的本身，一路坑蒙拐骗，兜兜转转，来到了定安县。

&esp;&esp;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竟也一日日的强壮，转眼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依旧寡言，哑得像头牛，那些未出口的话语，变成了满身的力气，紧绷的筋肉，如今一记拳头，也能给对面的混混，打出个人仰马翻。

&esp;&esp;倪向东脑子活，善使刀，他木讷，肯豁命，二人一柔一刚，一明一暗，靠着好勇斗狠，渐渐也在当地混出了些名堂，招揽了不少毛头小子。

&esp;&esp;倪向东自然是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小弟，享受着新的威信与簇拥，而曹小军的习惯还停留在当年，闷头独坐在角落，只身一个，远远观望他人的热闹。

&esp;&esp;人人都笑他，笑他是倪向东身边的一条狗，一个哑巴打手，他全不在乎。

&esp;&esp;是狗又怎样，阿公说过，养鸟鸟溜飞，养狗狗摇尾。有些人像鸟，没心肝的东西，但凡笼子一开，便头也不回地飞回山林，而有的人像狗，忠心，赤诚，一日为友，便是永远的鞍前马后。

&esp;&esp;他像狗又怎样，照心做人错不远，这道上混的，不就讲究个仗义二字吗？

&esp;&esp;因而每逢团伙里出了事，翻了船，他总让倪向东带其他人先跑，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即便人被抓去里面，也并不多说一句，卖友求荣的事情，他曹小军不屑去干，种种罪名，一并承担。

&esp;&esp;也不是没听过风言风语，常有人说，倪向东吃定他憨傻，闯出祸来要他背锅。

&esp;&esp;只是他不信那些挑拨，他不肯怀疑他，只当二人是分工不同，出来闯，总有人要做出牺牲。

&esp;&esp;既然他曹小军的手已经脏了，那干脆堕到底，成全倪向东个清白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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