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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赵鹏掌刑。他立在殿门前,三挥木杖试着板风。那棍杖在空气里划出声来,带出的气流拂过朝臣的耳边。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esp;&esp;若论为朝廷鞠躬尽瘁,或许没有一个人敢站到顾仲濂前面去。在那个时代里,人们虽然为了各自的私利在相互倾轧,但是,清廉就是清廉,忠诚就是忠诚,这是一朝为官彼此内心公认的大道理。
&esp;&esp;无论朝廷如何腐朽,如何风雨飘摇,只要为臣的死于君王,死于社稷,就是有资格名留青史的,诚然,顾仲濂就是史官笔下最疼惜的人物。他有他的大时代,有他的起落,有耀眼的功,莫须有的罪,一切惨烈都辉映成耀眼的背景,浓墨重彩,满足史官们的热情,也激荡着世人的豪情。
&esp;&esp;是以,满朝不论忠奸都在此时垂眼敛心。
&esp;&esp;不瞩目,不见其丑,是此时唯一能给予的尊重。
&esp;&esp;赵鹏握紧了手上的刑杖,朝梁有善点了点头。
&esp;&esp;梁有善看向一旁的唐幸。
&esp;&esp;“去,伺候顾大人一碗酒。“
&esp;&esp;唐幸应胜端着一碗乌得发黑的咎走到顾仲濂面去蹲下,“顾大人,这是万岁爷的恩典。”
&esp;&esp;顾仲濂一笑:“怎么,这是怕我顾某人死不干净?”
&esp;&esp;梁有善没有说话,唐幸却压低声音,低凑到他面前道:“酒奴才换过了,这是公主命奴才给大人的,大人最好喝下去。”
&esp;&esp;顾仲濂一怔。
&esp;&esp;转而当真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蛇胆味。
&esp;&esp;这要放在平时,到真是个正大光明的恩典。赐受刑人蛇胆酒,是为了防止过程中毒火攻心,威胁性命。
&esp;&esp;顾仲濂看了那内监一眼,他唯一不解的是,纪姜明明在宫外,如何会有梁有善身边的人替他行事。
&esp;&esp;唐幸见他迟疑想得远,怕有破绽,便索性掐着他的脖子,粗暴地将酒灌了下去。而后起身退到梁有善后面去了。
&esp;&esp;赵鹏与另外一个锦衣卫执杖走到顾仲濂身旁。
&esp;&esp;梁有善道:“行刑。”
&esp;&esp;停歇在文华殿檐顶上的鸟都在一声钝响中惊飞而起。窜入云霄中去了,顾仲濂咬死了牙关,只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esp;&esp;赵鹏听过顾有悔传莱的话,手上是留了五分力的。锦衣卫的人在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上向来有心得,尤其是在廷杖成为一种制度之后,更是被这些人玩出了花样。
&esp;&esp;因此赵鹏虽一杖一杖落得结结实实,却不至于伤筋动骨,然而,梁有善也是各中高手,他也不能全部放水。实几板又收几板子,行刑过四十杖,顾仲敛的臀腿处,仍旧免不了血肉模糊。
&esp;&esp;疼痛如同万虫钻心一般,顾仲濂虽然不肯丢文人体面,却奈何疼痛不分贵贱,再高贵的心,在矜持的皮也会被摧毁,他两股乱颤,发出痛唤声的喉咙如同被火熏过一般嘶哑。一声低过一声。
&esp;&esp;文华殿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这种声音注重毛骨悚然。有些人朝宋简看去。只见他抱着手臂靠在隔扇门前站立着。沉默地望着被绳索束缚,却仍因疼痛而僵硬扭曲的身体。
&esp;&esp;他目光中没有快意,甚至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怀疑。事实上,他内心丝毫真的有所怀疑。复仇的过程,他有运筹帷幄,弄人于股掌之间的快感,然而即将迎来了断,这种快感却莫名其妙地在销隐,替二代之的是某种空洞。
&esp;&esp;旧话
&esp;&esp;说秋海棠,不疑悲苦尤自开。
&esp;&esp;纪姜靠着隔扇门沉默地立在隔扇门前,撵上母亲的容颜并不看不清楚。
&esp;&esp;长阶很高,将纪姜与太后和顾仲濂的距离拉开了。完整目睹这一场交错,时光好像一下子倒流回送宋简出城的那一日。纪姜要去刑部大牢,先帝不允准,但许太后却默许了。女人始终比男人要痴缠心软,不能干干净净地杀伐。
&esp;&esp;纪姜望着那一路延伸到长阶下的雪痕,还有母亲渐行渐远仪仗。他们为彼此沉默,为彼此的信念咬牙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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