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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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1页）

&esp;&esp;昔年宋氏一家蒙冤时，百姓愚鲁人言皆言人信皆信，宋府的下人上街买菜时都受尽讥讽，可想而知新逢母丧的宋知春动则得咎行为艰难。世子夫人李氏的父亲也是边关武将出身，见之不免兔死狐悲心生恻隐，悄悄唤来身边得用的嬷嬷不时帮衬宋家一二，支撑宋家过了最难的一段时日。就是这一时的善缘，让从不人通消息的宋知春不管在哪里落脚都会打发人送来书信和节礼。

&esp;&esp;李氏昔日想起这宋知春的洒脱，都不由心生向往。

&esp;&esp;那场祸事之后，宋知春与她自幼订下的夫婿一路南下，走过不知多少村镇，看过不知多少风景，去年他们夫妻俩想是到了哪个海边小镇，随书信捎回的除了有鱼鳖海产干贝之外还有几个大如簸箕的海螺。

&esp;&esp;李氏打定主意，向张夫人轻声道：“娘，这宋氏我们知根知底性情爽直，为人仁义又颇有侠风。我们向她推心置腹，把小囡囡托付于她，她定会不负所托。”

&esp;&esp;张夫人心里已经肯了，却终究有些犹疑，道：“我记着这宋知春比你小两岁，不知她现下有几个孩儿在膝下？”这却是要细加探听宋知春的近况了。

&esp;&esp;李氏迟疑了一下才道：“听闻年轻时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宋氏现在都还未有子嗣。”

&esp;&esp;张夫人闻言眼前一亮，遂即有些面赧。都是有难处的人，何苦往人家心口戳刀子。忙坐直身子和李氏细细商量该派谁去送，在那宋知春面前又怎样述说。两婆媳直到天边蒙亮细议妥当后，李氏才捧了张夫人给的一个紫檀嵌百宝婴戏图的首饰匣子退出了澄心堂。

&esp;&esp;李氏回了侯府东院，靠在酸枝双拼镶癭木的小圆桌几旁感到额头青筋直跳，也顾不上歇着打开紫檀首饰匣子，却是一整套红宝赤金头面。红宝火彩甚好，个顶个的有指尖大小，金头面下又细细地压了两千两银票。

&esp;&esp;李氏叹了口气，想起枉死的安姐，复又叹口气。

&esp;&esp;站起身子打开双门顶柜黑漆嵌镙钿大衣柜，仔细翻拣出一套赤金嵌多宝璎珞项圈并一对赤金镶珠缠枝莲纹的扁镯，又把儿子留哥儿小时用的一套银碗筷和冒哥儿戴过的一副银制绞丝手钏脚钏放在一起，用了平日少用的一个朱漆描红漆细玢木妆奁盒细细装了放在桌上。

&esp;&esp;3妯娌

&esp;&esp;巳时一过，一夜未曾合眼的李氏只带了大丫鬟碧心并陪房周嬷嬷驾了辆不打眼的马车赶往城外一处田庄。这处田庄是侯府张夫人的陪嫁，因其小巧精致景色秀美，隔条河就是大宁皇庄，张夫人在城外圆恩寺上香拜佛后喜欢在这个田庄歇歇脚。

&esp;&esp;李氏一行人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四十来岁梳了圆髻发上只一根卷草云纹银簪的妇人迎来出来，却是张夫人身旁篁园

&esp;&esp;榆钱胡同，刘府。

&esp;&esp;刘泰安撩着棉袍下摆急急走在生了青苔的青石小径上，因父亲生性高洁又爱竹成痴，这名为篁园的书房外遍植了青竹。值父亲前年升任了吏部尚书之后，凡事更喜讲求个意境，门下就有好事者收罗了各地名竹送来。

&esp;&esp;有在金黄色枝干上镶有碧绿线条的琴丝竹；有枝干短粗并向外凸出好似罗汉大肚子的佛肚竹；湘妃竹枝干上生有花斑，枝型青秀婀娜；斑叶苦竹在叶片上生有斑白图案。此外，还有龙鳞竹、碧玉竹、鸡爪竹等不一而足。

&esp;&esp;几年下来这些竹子在园中长得越发肆意丰盛，经了霜冻之后挺拔苍翠不见半分颓像，甚有遮天蔽日之势。刘泰安不爱来父亲的书房，除了父亲每每爱对他多加训斥之外，就是因为这园子里风势稍大就显得影影幢幢，入夜后其阵势更是骇人。

&esp;&esp;“父亲。”刘泰安一揖到底后双臂垂拱，默默矗立于书房门口一个葫芦型红酸枝多宝架旁不敢多语，廊柱下的穿堂风冰寒刺骨，从脚底顺着裤腿直直地往上钻，心内先时的那点子急切一点一点压在了脚底。

&esp;&esp;面目清瘦黧黑的刘肃已年过半百头发尚乌，蓄了寸长的胡须，面目只能称得上端正，一双黑眉浓密似铁扫帚，眉下一双细长眼一抬就寒芒立现，顾盼间颇令人生畏。他出身冀州寒门属大器晚成之人，年过三十才中了宝和十四年的进士，当了三年清寒翰林后慧眼如炬地认定了尚是四皇子的当今之后，就一路官至亨通青云直上至今。

&esp;&esp;刘肃写完每日惯例的百个大字后，扯过一旁三足盘螭鎏金银盘上的蚕丝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低眉问道：“有甚么不得了的事，半分沉不住气？”

&esp;&esp;在京都游宦近二十年，刘肃的官话当中依然带了一丝冀州的乡土口音，昔年有不长眼的小吏刻意学了他的乡音取笑于人前，当时刘肃一笑而过不可置否。直至后来他简在帝心一路扶摇而上后，那名小吏终日惶惶致病，不过月余竟病逝了，一时在官场引为笑谈。但在那之后，再无人敢当面取笑于他。

&esp;&esp;刘泰安听着父亲轻慢的语气，越发恭敬地弯了腰，轻声回道：“儿子心里惶恐，安姐……不，是郑氏被接进宫已经过了五日了！”

&esp;&esp;刘肃嗤了一声笑道：“便是五十日又如何，你且看吧，几日之内定会有密旨让我们给这郑氏办场风风光光的丧事。”

&esp;&esp;看着儿子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刘肃语声一厉喝道：“那失德败行的妇人，未必你还心存念想？那三封太子亲笔是你亲手截获亲眼所见，难道你还心存什么侥幸不成？”

&esp;&esp;见儿子沮丧，刘肃微抿了嘴角语气一转微微笑道：“太子殿下思慕于郑氏，是郑氏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那郑氏聪明的话定会借此次机会假死脱身，他日为皇家诞下子嗣，为妃为嫔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要知道东宫太子大婚五载至今膝下犹虚，郑氏腹中这胎何等紧要，瓜熟蒂落后如是个麟儿那就是皇家头一份。你成全了太子的念想，不但太子感谢你，那郑氏也会感念与你！”

&esp;&esp;说到最后，刘肃已是满脸厉色：“你万万要断了痴念莫做他想，和当今一国之储君争女人，死字都不知怎么写？”

&esp;&esp;刘泰安一时间噤若寒蝉面赤如血，只得唯唯应诺躬身退下。

&esp;&esp;片刻之后，书房内那架八扇紫檀镶嵌黄杨木雕刻了四时五岳图的屏风后，绕出来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刘肃拈须慨叹了一声，“小儿无状，让先生见笑了。”来者正是刘肃身边莲房

&esp;&esp;北阳门外的里市大街是京城里头贵人们最爱落脚的地面，有老少爷们闲暇时爱流连的书画店、古董店、花鸟鱼虫店，更多的则是各府太太小姐们喜逛的绸缎庄和各式银楼。

&esp;&esp;里市大街和东吉祥胡同拐角的街口上有家名为蓬莱阁的客栈，里面有风格各式布置精细的大小院落十余个，专司接待家境豪阔到京城春闱的各路考生。因为每逢三年都有前三甲出自这里，名声煊赫在外，所以每到时季这蓬莱阁不但一房难求，那房钱还贵得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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