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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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1页）

&esp;&esp;孟长青是想回去，至于回哪里去，回去干什么，他喝高了脑子混沌一片，有些想不明白。站在大街上，东南西北四条大道，条条通天。

&esp;&esp;两人在鬼市上游荡，吕仙朝左顾右盼的，忽然在一个摊子前停下，死活不走了，非得要看着那摊主吹糖人。

&esp;&esp;孟长青拽不动他。

&esp;&esp;李道玄出来找人，望见的就是这一幕，大街上到处都是飘荡的鬼魂，孟长青和吕仙朝并肩蹲在一个摊子前，支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着摊主捏糖人。

&esp;&esp;李道玄的脚步停下了。

&esp;&esp;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孟长青想起件事。

&esp;&esp;孟长青刚跟着他回玄武那阵子，才一丁点大，他从未带过徒弟，更别提这么小点的孩子了。有一天，书院的齐先生过来，对着他道，孟长青每日洗完衣服总是在书院窗户后面蹲着，偷听师兄弟们上课，他一开门，孟长青抱起衣服撒腿就跑，跟只兔子似的，怎么喊都不回头。齐先生说到这儿哭笑不得，想听课大大方方进来听就是了，小孩这么好学他们一群先生高兴还来不及，孟长青跑什么啊。

&esp;&esp;李道玄后来才知道，孟长青在长白的时候，一直没正经上过道学，小孩可能是心里头想学，又不敢跟人说，来了玄武后，每日洗完衣服忍不住去书院偷听。

&esp;&esp;他于是当面问孟长青想不想学，结果孟长青拼命摇头，说是“我学不好的，我要学坏的”，惊慌失措地说了一大堆，说实话，李道玄一句话都没听懂。但是瞧孟长青脸都吓得煞白，李道玄也就没逼他，过了大约三四个月，齐先生忽然说让他中午去趟道学，他去了，正好看见孟长青抱着桶洗完的衣服蹲在书院窗户外偷听，一小团，就像和齐先生说的，鬼鬼祟祟，跟只小兔子似的。

&esp;&esp;李道玄终于明白，小孩说不要，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要，他可能就是怕。于是李道玄

&esp;&esp;李道玄将人按在怀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缓缓地松开了手。

&esp;&esp;孟长青似乎是惊住了，没能做出反应。

&esp;&esp;洞明剑气化开了，残余的灵力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清辉，漫上李道玄的手。李道玄有些极轻的发颤，原以为自己都快把那些荒唐的事忘记了，直到此时此刻，往事忽然之间席卷着涌上心头，他猝不及防，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

&esp;&esp;过去这么多年的事，重新卷上心头，竟是依稀似昨日。

&esp;&esp;“师、师父。”孟长青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一声“师父”喊得不是很响，李道玄却是心神一震，回过了神。

&esp;&esp;房间中。

&esp;&esp;香炉一点点腾出烟来，李道玄坐在案前半晌，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忽然，他一眼扫了过去。

&esp;&esp;酒醒之后越回忆越是惊恐的孟长青腿猛地一软，冷汗瞬间下来了，“师、师父。”

&esp;&esp;李道玄一双眼看着他，许久才问道：“你……全都记起来了？”这话他很久之前便想问，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孟长青明显是知道他体内有洞明剑气，情急之下才会有帮他引出剑气的冲动之举。

&esp;&esp;孟长青结结巴巴地承认了，“宣阳城中，那说书布偶找上我说了几句，我、我用了术法，查看了您的记忆。”他低声道：“是那寸头发……我记起来了。”

&esp;&esp;李道玄一下子记起平安囊中的半绺头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想起那六个月的事，脸色忽然又止不住苍白起来。

&esp;&esp;原来如此。

&esp;&esp;终于，李道玄低声道：“当年的事，是我误会了。”他原以为孟长青一辈子都不会记起那六个月的事，却不料这件事就这么翻了出来，一时心绪复杂难言，许久，他才终于低声道：“你吃了不少苦，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以为你忘记了会好受些。”

&esp;&esp;孟长青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esp;&esp;屋子里静了静，李道玄的声音响起来，“酒醒了吗？”

&esp;&esp;“醒……醒了。”孟长青的酒早八百前就醒了，想起刚刚对李道玄做的，心阵阵地颤抖，他没敢抬头看李道玄。屋子里又静了下去，孟长青没说话，也没听见李道玄说话。

&esp;&esp;屋子里没有点灯，一切都是模糊昏暗的。

&esp;&esp;李道玄望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他微微张开了手，掌中漫上星辉，他慢慢地伸出手去。

&esp;&esp;孟长青感觉到李道玄抚上自己的额头，一直到灵力注入识海，他才意识到李道玄正在抹去自己的记忆。心头一紧，他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抓住了李道玄的手，“师父！”他打断了李道玄的动作。

&esp;&esp;术法被打断，李道玄有些反应不及，没了动作。孟长青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来的胆子，脑子阵阵发热，所有的声音梗在喉咙里，好像有许多要说的，最终却只是一点点用力地抓紧了李道玄的手。

&esp;&esp;“我、我从来没有怪过您，我没有难受，师父，不用。”他低声颤抖道，“不用消去记忆了。”

&esp;&esp;李道玄似乎有些没听懂，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esp;&esp;孟长青望向他，“师父，我很高兴，真的。”大约是心情平定下来了，这一句话轻而郑重，没有颤抖，没有瑟缩，没有慌张。他从来没有如此直面过自己的内心，万千心绪复杂难表，唯有心情是简单而真实的。

&esp;&esp;这是一段真挚的感情，没有哪里不好，他忘记了许多年，如今他记起来了。

&esp;&esp;李道玄望着那双眼，终于是怔住了。

&esp;&esp;酒气尚未散尽，孟长青却清醒无比，他这辈子都没如此清醒过，也没如此放肆过。他缓缓抓着李道玄的手，抓得更紧了。想起过往种种，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终于他低声道：“师父，我喜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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