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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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2页）

&esp;&esp;终不似少年游（副）

&esp;&esp;颜澄睡一阵醒一阵。

&esp;&esp;睡时做梦，尽梦见些以前的事，醒时反而像在梦中。

&esp;&esp;人说，在死之前，生平种种会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现。倒在雪地里的时候，往日种种，如在眼前

&esp;&esp;他梦见自己华灯初上，策马回程，旁边跟随他的尽是禁军儿郎。马根本没法撒开腿跑，因为马车辚辚，游人摩肩接踵。贵家仕女，小轿插花。妓子乘马，身披凉衫。他的马鞍上，高高竖起一根竹竿，上面挂满了各色小玩意儿，尽是关扑所得，丁零当啷，琳琅满目，路人侧目。

&esp;&esp;在梦中，他侧首往后方看去，骑马跟随在旁的，正好是谢燕鸿，同样是眉目飞扬。

&esp;&esp;他正要说什么，谢燕鸿却勒马停在了原地，他自个儿的马却径自往前，两人隔着人流，越离越远，他慌张地伸出手去一抓。

&esp;&esp;抓到的是满手的雪，他勉强睁开眼，面前除了白茫茫的雪，还有一截细伶伶的脚腕。颜澄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抓住了那截脚腕。

&esp;&esp;目前，脚腕的主人——神神叨叨的小道士陆少微，就坐在他的不远处，靠着一匹乖顺的大黑马打瞌睡。

&esp;&esp;外头漆黑一片，风雪怒号，犹如野兽咆哮。近旁的火堆熊熊燃烧，干柴迸出火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esp;&esp;风流富贵尽数烟消云散，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sp;&esp;“喂”他叫道。

&esp;&esp;陆少微翻了个身，咂咂嘴，睡得正香，没听见。

&esp;&esp;颜澄的手在地上摸了摸，摸到一块小石子儿，朝陆少微扔过去，砸中了陆少微的腿。陆少微被扰了好梦，烦躁得很。

&esp;&esp;“我饿了。”颜澄说道。

&esp;&esp;陆少微眼睛都不睁，在地上摸索两下，把小石子儿砸回去，怒道：“闭嘴！”

&esp;&esp;事廖远之，废太子党羽废的废贬的贬，就剩他一人，还留在宰执位置上。颜澄原本还不知道，知道他见父亲将尘封已久的宝剑重新磨亮，剑一出鞘，锋芒犹胜往日。

&esp;&esp;经了这么多事，颜澄也不似往日莽撞了，他问父亲：“可有把握？若不成，可有后招？其他人俱都不行了，荣王怎么只留廖远之一个人？就在这儿等着呢。”

&esp;&esp;他问了这么多，颜厚也答不出什么，手握宝剑，颓然而坐。

&esp;&esp;“儿，”颜厚说道，“为父一不为荣华富贵，二不为封妻荫子，只为心中的公道。为了谢兄，为了那些当初那些血溅沙场的兄弟。”

&esp;&esp;公道？什么又是公道呢？

&esp;&esp;起事那日，颜厚领兵占了朱雀门，顺着御街去往宫城，一如当年，他跟着先帝与谢韬，大破李朝军队，踩着断壁残垣攻占都城，那时意气风发，此时破釜沉舟。只是终究没有成功，廖远之被诛杀于宫城内，颜厚被围，败得一败涂地。

&esp;&esp;颜澄当时是跟在父亲身边的，他虽在禁军任职，但那时是他第一次杀人。敌人太多了，杀也杀不尽。

&esp;&esp;敬阳公主要面圣，荣王不肯见她，她便在宣德门外跪足了三天，总算保下了他们父子性命，改为刺面发配。先是说要发往魏州，然后又说是更远的朔州，颜厚没撑到发配那日，便伤重不治身亡了。

&esp;&esp;发配那日，颜澄蓬头垢面，脸上已经刺上黑字。敬阳公主病重，卧床不起，无法送行，来送的人是孙晔庭。孙晔庭将兵卒支开，见颜澄手脚带着镣铐，行动不便，想要帮他梳理乱发，颜澄偏头避开。

&esp;&esp;他问：“是先帝与荣王一起，要废太子是吗？”

&esp;&esp;孙晔庭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手顿住，沉默不语。

&esp;&esp;“那先帝怎么还会死呢？”颜澄喃喃道，“太子废了，荣王不想当太子，要当皇帝是吧？”

&esp;&esp;孙晔庭看了看不远处的兵卒，皱着眉摇摇头，说道：“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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