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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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想起这个房子。

在外人听来，他的这个秘密可能很傻，很奇怪。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里是一个少年挽回尊严的，也有他和家人幸福生活的回忆，还有关于小钰的，他坚持了几年，最后不得不悔恨的秘密。

他的这个秘密，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他都没想过要告诉的，蒋芃是个意外，她和小钰熟悉，他担心被拆穿，不得不说。但他也没有说出这个秘密的全部。

那是上初中的时候，蒋昊的生父因为酒量大，无意中帮到了一个有权力的人。那人为感谢蒋昊的生父，把蒋昊弄进了一所私立初中。能进去的学生不是家里有钱，就是学习好，要么就是家里有权。过去他们家里并不富裕，两室的房子，父母睡一间，他和妹妹上下铺，后来到了发育期，他就被“赶”到了客厅里，一张小床，被薄薄的隔板隔开来。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虚荣的概念，他放学高高兴兴的邀请班级同学到家里玩，同学一进他家，惊讶之声脱口而出：“哇，你家这么破啊。”

另一个同学问他：“哪个是你的房间？”

他站在那里，尴尬的无法回答。

后来他去了同学家里，别墅、豪宅，他也明白了什么才叫大房子，什么样的家才值得骄傲。

从那一天开始，蒋昊知道了什么叫羞耻，当然，他后来再也没叫同学到家里玩过。

家成了少年心里的一根刺。

直到母亲嫁给继父，继父虽然不是他们亲生的父亲，但继父是个朴素的老实人，对他们非常好。继父的经济条件也不错，没几年他们家就换了四室一厅的大房子，就是现在脚下的这个家。

居住条件变好了，但少年心里曾经的遭遇依然在某个深处刻着深深的jsg一种叫做自卑的印记。

他毕业后开始相亲，因为计划双方共同承担首付，并贷款供房，被对方一次次的以条件不符而拒绝，绝大多数的情况，连面都见不到。

最后就是小钰，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纯净的女孩。他们在见面之前没细谈房子的事情。面对小钰，他撒谎了，说房子他会买。

再后来，就是蒋父赌博，事情来的突然，他们很快搬离了四室一厅的房子，他再次住进两室一厅的老破小。

好像噩梦回放。

于是，他开始撒谎，隐瞒家里的变故，假装他们家仍然住在锦绣花园。

一次次，谎言在识破的边缘被他救回来。

可惜小钰还是离开了他。

春节后他又去了那家中介，依然是那个老板，之前他去过两次，后来就没怎么去了，那老板以为他只是说说，不提那房子主人没有卖房的想法，这个客户执着于这一套房子也让他觉得奇怪。巧的是，后来房主生意失败，有出售房子的打算。蒋昊立刻买了下来。

空荡荡的房间，即熟悉又陌生，墙还是白色的，上面有一些细小的污渍，地板也还是过去的，显得很陈旧。不过厨房的台面换掉了，因为房主使用过，很破败。他的房间里窗帘换掉了，床板孤零零的横在墙边。

但一切仿佛都充满了生机。

他们在这个房子里住了7年，再回到这里，想起过去，几个人心中情绪复杂。

蒋父走得很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一个角落一个角落，不放过这里的每一个细节。

一瞬之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却还是神采奕奕。

“爸，你回来吧，别到外面打工了，跟妈一样，出去跳跳广场舞。您要是闲不住，我给您在南城市找份简单的工作。”蒋昊说。

热意涌上蒋芃的眼底，蒋芃走到阳台，手机振动。

郑艳丽的微信。

郑艳丽说起徐谦来找张坤，也才知道当年仅仅是因为张坤看徐谦不顺眼，才在校园贴吧上发言造谣蒋芃。

郑艳丽向她道歉：“那样一个年龄，我不想被同学们孤立，更不想同学们以为我和你是朋友，所以我也是一定是那样的人。我偏听则信，我知道其实更多应该是自己选择相信那些流言，我想和你划清界限，让同学们认同我，认同我和她们才是一起的。然后我就真的就信了，我也越发瞧不起你，认为你是那样可恶的人。对不起，我深深伤害了我们的友谊。”

再一次读这段微信，蒋芃没放过其中任何一个字。

缠绕了这么多年的问题，郑艳丽此时轻飘飘的几句解释，并不能让蒋芃内心的痛苦得到真正的疏解。

她默读昔日好友的忏悔，内心的情绪愈发复杂，泪水沿着脸颊无法抑制地肆意流淌。

一家人看完房子出去外面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晚上回家，蒋芃对郑艳丽的微信依然没给予任何回应，只是徐谦给他转了一张照片，是她和郑艳丽十几岁时候的一张合影，两个人画着舞台妆，穿的也是演出服，在某处后台的合影。

蒋芃不记得这张照片，但记得那场演出。

没等蒋芃问，徐谦告诉她，是郑艳丽发的朋友圈。

蒋芃退出对话框，到朋友圈里找，果然找到了这条信息，郑艳丽发出来的时候，配了几行简短的文字：年少爱过错过疯过，愿时间还来得及，做最好的你。

下面有不少共同好友的评论，大多是初中同学。有个人问是不是失恋了。郑艳丽回答没有恋爱。还有个人问那个“你”是谁？郑艳丽答觉得遗憾的某个人。

刘女士在客厅里对着电视学广场舞动作，蒋父坐在一旁沙发看她跳。这是一个美好的一天，蒋芃此刻生不出恨意，只觉得郑艳丽这样的做法让她有点厌烦。她是想这样昭告天下，说自己错了，博得同情和原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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