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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绣了萱草仙鹤纹的帐子掀开,睡眼惺松的傅百善半倚着靠枕,探着头含笑问道:“瞧你愁了几天,终于把事办利索了?”
&esp;&esp;裴青就帮她把外裳披好柔声道:“吵醒你了,是有几件棘手的公事,现下都处理完了,该抓的人犯也抓着了。接下来的审理不归我管,我就可以好生歇息几日了,你想到庄子上去还是到西山圆恩寺去我都可以陪你,只要你不嫌我烦!”
&esp;&esp;朝西的一叶槅扇翕开了半边,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墙角搁着一盆栀子花,叶片苍翠花朵硕大。风一停,那沁人的花香便越发浓郁起来。纱帐低垂于地,傅百善微不可闻地嘟囔几句,内室很快就重新安静下来。
&esp;&esp;353荒凉
&esp;&esp;榆钱胡同,刘府。
&esp;&esp;天刚蒙蒙亮时刘泰安半睁开了眼,习惯性地伸手去拿床边的衣裳。矮榻上的衣物是早早就用暖香熏好的,冬季一般是荼芜香,夏季一般是九和香。他闭着眼睛摸了几回都没摸到衣物,就有些狐疑地侧转了头。
&esp;&esp;落地织了四季如意团花的帷幔低垂,衬得屋子里有些昏暗。刘泰安有些迷糊地想着,莲房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在屋子里梳妆,也没有过来侍候自己更衣上朝?难不成又带着她的侄女到城外烧香拜佛去了吗?他浑浑噩噩地坐起来只觉头晕目眩,应该是昨日的酒水还没有缓过劲!
&esp;&esp;刘泰安模糊地想到,昨夜为甚事情喝酒来着?他蓬着头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冲到门前打开房门,就见眼前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缟素。回廊屋角处处都悬挂着雪白的灯笼,上面大大的奠字让人看得双眼生疼。有贴身侍候的仆役见他醒来,连忙递过麻布孝衣,哭丧着个脸道:“大人快些换上吧,叫外人看见了不好!”
&esp;&esp;也是,正逢老爷新丧,这位大爷倒好,不好好地守在灵堂前哭灵,而是悄悄躲在后院喝酒。难怪道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客人前来祭奠,有这样的后人老爷在棺材里待着也不会感到安宁吧!可怜昔日位高权重的刘首辅,只怕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身后竟然会如此凄清吧!
&esp;&esp;刘泰安赤着双足在院子里踉跄地走着,努力地辨认此时此刻是不是一场大梦。
&esp;&esp;刘府的院子是重金请了名师名匠前来设计的,四时有花处处有景。枝蔓低垂繁花盛开姹紫嫣红,一树芍药开得尤其妖娆,花木生得茂密繁盛却不知为什么凭空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触。刘泰安的喉头上下滚动,不可置信地指着眼前的白幡并灯笼道:“谁准你们挂上去的,叫少夫人过来,她是怎么当的家就由着你们这些奴才瞎弄!”
&esp;&esp;仆役一怔忙回道:“老爷已经去了三天了,眼下天气还有些温热,再不把丧事办起来只怕老爷的尸身要坏。管家已经出去往各府里借冰去了,就是这般府里也支撑不了天。少夫人也走了,大人您还是振作起来,家里一摊子事情都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esp;&esp;刘泰安这才恍惚记起那日坤宁宫张皇后寿诞上发生的事情,他咬着牙涩声问道:“莲房……,少夫人真的走了?”
&esp;&esp;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仆役看多了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却还是被刘家的无情无义给镇住了,低着头答道:“是老爷让管家堵在大门口亲自将少夫人撵走的,还有崔家那位表姑娘也一并不准他们进门,说她们是丧门星,不准她们再进屋子脏了刘家的门婕妤
&esp;&esp;皇帝在散朝后特特转到延禧宫前,站在宫门前的两棵广玉兰树下踟蹰了片刻。
&esp;&esp;眼下已经是夏末,广玉兰姿态雄伟壮丽叶阔荫浓。枝叶生得郁郁葱葱,宽大的叶片油绿盎然,在艳阳下给人一种张扬的肆意。浓绿缝隙间有些微绽开的花苞,有硕大洁白的花朵,也有只剩下包裹紫色种子的茎秆。不管怎么看,这株树都给人一种生生不息坚韧不拔的顽强印象。
&esp;&esp;皇帝步入猗兰殿时,就见崔婕妤双手加额大礼伏于地上,一身浅碧色折枝海棠宫裙衬得人婉约纤柔,像是湖上一朵无助的浮萍。便伸手扶起崔婕妤,还为她抚平裙上细细的折痕,这才微微笑道:“这是做什么,一大早跪在地上也不嫌冰凉。当心让多嘴毒舌的人看到,传出去后又是一场风波,快些起来吧!”
&esp;&esp;这话没头没尾,崔婕妤却只是柔顺地垂下眼帘没有多语,殷勤地将榻上的靠垫拍松,又将皇帝惯用的一套茶具端出来冼杯拣茶。女人端坐在案几旁,纤长的睫毛在她秀美的脸上形成一弯好看的阴影。宫中自然是无丑女的,但是像崔婕妤这般有江南女子风仪的却只有她一个。
&esp;&esp;四十来岁的女人双眼像小鹿一般怯怯地望过来,却并不让人感到丝毫的违和,“臣妾一直恪守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宫规,所以楚王应昀在那日闯出大祸时,臣妾丝毫不敢妄言。昨日借了皇后娘娘的寿诞远远地瞧见那孩子好好的,臣妾就知道圣人没有太过责罚于他,这才厚颜来自领训斥!”
&esp;&esp;皇帝坐在榻上,拣起手边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绣绷子道:“回回来你都在做绣品,宫里养那么多的绣女还不够吗?你自领什么责罚,皇子七岁起就被挪出内宫,有专门的教养嬷嬷服侍,有御书房的师傅辅助,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捅破了天,和你一个深宫后妃有什么干系?再说朕已经将他贬斥为郡王,以后老老实实地呆在翰林院修书就是了!”
&esp;&esp;崔婕妤仿佛松了一口气,轻快地抬起头来,亲手点了一盏福建铁观音双手奉上笑道:“从前您最喜欢散朝后到延禧宫里来喝一盏铁观音,说最是齿颊留芳滋味醇厚,说在别处就品不出来这样的味道。其实都是一样的贡品,哪里有好坏之分,圣人偏偏每回都拿这话来逗弄。”
&esp;&esp;皇帝抿了一口热茶缓缓道:“在后宫嫔妃当中,你也算是潜邸时的老人了,却一直性子温柔不争不抢,为人谦和老实处处与人为善。朕就是好久不来延禧宫也没见你出言抱怨,整日不是种花草就是做绣活。从前连皇后都屡次出言夸赞与你,说你是后宫诸人当中难得的一股清流。”
&esp;&esp;崔婕妤就从炕上的矮柜里取出一副紫檀插屏出来,浅笑道:“这是臣妾亲手绣的孔雀花石图,特特让织造处安了五扇插屏。臣妾身无长物,也只有这点子绣活可以拿出手。本来还以为那日皇后娘娘的寿辰时可以送出去。谁知道发生了那些事,也不知寿诞之后送寿礼娘娘会不会介意?”
&esp;&esp;皇帝拿着五彩缠枝纹茶盏,用茶盖一点一点地撇去茶水上的些许白沫,“皇后是个大度的人,一向不注重这些小地方。今年要不是朕提及,她都忘记了自己的生辰,还胡说什么做一回生就又老了一岁,简直失却了皇后的体统,也不怕底下的朝臣命妇们看了笑话!”
&esp;&esp;这话里头明显有一分结发夫妻间才有的嗔怪之意,崔婕妤却充耳不闻微微一笑点头称是,“娘娘一贯和善,虽然不怎么管事却也从来不为难人。每回我做了些绣活给娘娘送去,她都要赐下不少金玉之物给我做体面。应昀此次闯下祸端,嫔妾惶恐至极夜夜难以入寝,还是娘娘宽慰我说圣人自有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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