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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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季，这一届的学生已经步入了高三，物理第一轮的复习已经开始，他看着下面对未来完全无畏的青少年们，沉默地低下了头。“假如说，有电磁场，有安培力或洛伦兹力的话，要如何分析？”他试着放大了一些自己的声音。依然是没有人会给他反应，“就是仍然分析重力，当然有时候重力会被忽略不计，然后剩下的是弹力，摩擦力，方法如上。”他照着教案，继续念了下去。“好了，今天的内容先复习到这里，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过来问。”张绍城看了一下时间，比预计结束的时间有些早，于是他像往常一样地结束话语，然后坐在一旁的皮椅上，摊开习题册，看着自己都熟悉到不行的题目。“喂，我说中午吃什么？”“食堂有什么吃什么呗。”“啊？你还没吃够啊。”“不想出去，夏天天太热。”“那我还不想来上学呢，大暑假的，每年我们全家都要出去旅游的。”“高三了，没办法，你还不高考了？。”“我爸有企业，我直接继承不就好了。”“是，等我以后大学毕业了，回来了应聘我呗。”“行啊，我给你弄个总经理做做。”“得了吧你，你当老板，我都怕公司倒闭了。”“去你的。”张绍城看着课桌下面的两个男生在那里悄悄对话，看来到下课前，应该都不会有人来问他问题了，他又看了一眼时间，想着今天要去吃食堂里的哪个菜。下课的铃声总是很柔和，可是年轻的身体却冲劲十足，还没等他整理好书本，几乎一大半的学生都跑的没影了，他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然后向着男卫生间走去。感觉膀胱憋的有些难受，他急忙找了一个位置，然后解开裤子，排放出来。“傅少，这个周末咱们去哪玩啊？”“还没想好呢，这个小城市好玩的都不多，我以前待的地方，光一个学校都比这的一个区大，一回来都好没意思。”“哦，那是，你以前都是在大城市受教育的。”“嗯，要不是为了高考这边的分数线低，我才不来这里吃苦，我妈说把我下放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对周围都没有任何兴趣，这样就只剩下学习了。”“你脑袋那么聪明，而且教育局里面还有亲戚，高考又没有什么压力，在哪玩不是玩啊。”“也是，在哪都一样的玩的，不如打篮球去吧，我最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哦，行啊，咱们学校还有几个打得不错的呢，周末都叫一下。”“行吧。”两三个男孩子也进了男卫生间，依次站在张绍城的一侧，解决着自己的生理排泄。张绍城转了一下头，发现站在一旁的那个男孩子就是今年刚刚转进来，年部主任还特意关照过的外号叫‘傅少’的男孩子，帅气又自信的模样，一下子都吸引好多女学生和男学生的注意。站在一旁的高大个子也意识到了他这个老师的存在，满眼的傲视目光上下对他一番打量，最后落在他隐秘的个人部位，撇嘴笑了一下，穿好了裤子，甩了甩手，就离开这里了。张绍城被他这样张扬的表现弄得有些窘迫，他知道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喜欢这样的对比，以前的他上学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过，只是，没想到自己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永远都是被鄙视的那一方。他也向下看了一眼那个可怜的软弱东西，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些年轻又壮硕的身体，急忙整理好了裤子，冲水的声音哗啦啦的响起，他渐渐远离开。好像刚才那几个孩子没有冲水，他走过一旁，一股味道传来，他看着里面黄色的液体，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按下按钮，来到洗手台，洗了洗手，就离开了。“人都齐了吗？”“没呢，那个孙姐还没来。”“啊？又留堂了？”“她化学课留堂不是常有的事嘛。”“真是的，我说，要不先把地址发给她吧，毕竟让人家别的学校等着也不好。”“也行，孙姐总是这样，万一又给哪个班热心地加了一节晚自习，那咱们还玩不玩了。”“嗯，也是啊，那咱们走吧，到那再等吧。”陆陆续续的几个年轻人愉快地离开了办公室，张绍城抬起头，看着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就收拾好皮包，也走了出去。他先转了个弯，来到自己负责的班级看了一眼，今天留下的值日生正在做着最后的整理工作，他走了进去，环视了一下。“张老师，还没走？”今天的值日生组长见到他，礼貌地打着招呼。“哦，过来看一下，都完事了？”他看着干净的黑板，整洁的课桌，顺势问道。“嗯，都结束了。”学生归纳好清洁工具，简单回答。“哦，好，弄完了就回家吧。”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想要离去。“嗯，张老师再见。”身后，清爽的声音响起。“再见。”张绍城整理了一下背包，也说着再见，离去了。晚上洗了个热水澡，身体都舒畅了一些，整理好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面被水弄得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穿在身上的都有点儿破了的睡衣，他简单地抹了一些护肤水，然后整理好所有的东西，走了出去。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罐啤酒，冰冷的温度滑过口腔，流进身体，夏天的燥热也让他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在客厅里面来回走了几步，抚摸着古旧的家具，想了想一些事情。桌子上摆放了几张以前的照片，上面是他的小时候，还有他爸爸，和他妈妈没有离开他们时候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他看着那些心底都有些忘记的容颜，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饮品，小麦发酵的酸涩味道在口腔里面蔓延，他咂了一下舌，将冰冷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端详着这些发黄的照片。他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家的呢？，他现在都有点儿记不清了，那个时候好像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吧？，记得当时她妈妈就留下来了一封信，就不见了，他爸爸还终日酗酒了一段时间，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呢？，那个时候，他实在是太小了，都读不懂上面的内容，后来，他爸爸生气地将她所有的东西都扔掉了，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妈妈扔下这个家的真正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爸爸？。也是，他和他爸爸就这样两个男人相处了十多年，整个上学的时候，每天都是见到他，他爸爸每天就是上班，下班，然后喝两杯酒，看看新闻，睡觉，有人给介绍别的女人，他都一一不喜欢，挑着毛病，有人说，是被女人伤到了，什么都不信了，或许，张绍城觉得，像他爸爸那样的人，怎么会有女人喜欢呢。又无趣，又无聊，一有不同意他言行的话，就会发着脾气，光是他们父子两个人，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知道吵了多少回。后来，终于熬到了高中毕业，终于考到了别的城市上学去，结果，刚刚毕业，就接到了他脑溢血病危的电话，可能是酒喝多了吧，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也必须要回来料理事情。一回来，连个最后的话语都没有听到，直接就是在殡仪馆见到一副再也没有生命的尸体。他当时在那里守夜了三天三夜，虽然来的人也没有几个，但是该走的流程和步骤也还要弄，他和这个一直都想逃离掉的，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尸体安安静静地待了三天，最后火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再也没有人管他这管他那了，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渴望的事情，现在却一下子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最后，那一小撮的灰土交付到他的手中，那个既无聊又无趣的无知老男人，就化成了这些东西，啊，原来人的生命就都会是只剩下个这个吧，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也都没有带走，就是这样的，最后的最后，就只有一个连喜欢都不会喜欢你的人，接收下来你这最后的东西，真的是又无聊又无趣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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