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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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夷这一天起得很早，匆匆回到馆驿，等着女莹的到来。女莹来得也很及时，几乎是城门一开，她便进来，直奔馆驿的速度。卫希夷早早在门口等着，不等卫士将女莹拦下，便将人引了进来。馆驿她也是早上才来扫了一眼，布局记得倒还清楚。任徵为二人让出了房间，长辛像一扇门板，杵在门框外面，谁也不让进。庚依旧是隐在卫希夷的背后，默默地一声不出。朋友久别重逢，从孩童到少女，模样儿长开了，却依稀还是旧时的眉眼。两人见面，先将对方往眼里狠狠地看了一阵儿，才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什么寒暄也不用说，什么多余的事也不用做，至于礼物更是不需要提。女莹问道：&ldo;你来了？&rdo;卫希夷反问道：&ldo;还回去吗？&rdo;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女莹道：&ldo;这个鬼地方，我根本不想呆下去。&rdo;卫希夷低声道：&ldo;我这回来，就是想问你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就一起回去。&rdo;女莹给了她一个惊喜的答案：&ldo;我收束了近千人，让他们化整为零，分作几拨，往南去。等我们南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前面不远建了屯所，积了些粮草。也免得这许多人一齐从天邑离去，引人注目。&rdo;她说的引人注目，主要还是说的她哥哥。卫希夷道：&ldo;我带了五百人来，还有些粮草。路过息过，还可借些粮草。不过……你派出去的人，如今年景不好，能屯多少粮？&rdo;女莹低声道：&ldo;够他们吃的，使他们不跑，我就心满意足啦。&rdo;姜节说的对，乱世是容易出头，然而乱世想出头也很艰难呐！好在这个世道，个人的积累比较容易，不需要几十年的&ldo;养望&rdo;攒好名声，才能带得动人。这时节人也单纯，觉得你好，便会跟你走。否则以二人这般模样，目下是很难回去的了。&ldo;会的，&rdo;卫希夷坚定地道，&ldo;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了，还愿意回去的人，就很少会再离开。&rdo;正事儿说得差不多了，女莹主动提起了天邑的事情，说的时候努力让自己平和一点，然而语气中的失望与挫败带来的愤怒掩也掩不住：&ldo;她们居然敢！从小，她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不愿意，她就说，&lso;这是为你好&rso;。我再问她，为什么要将姐姐献给一个老头子，她还是说&lso;我这是为了她好，为了大家好&rso;。哈哈！她当初，恨阿朵恨成那个样子！连带我们将阿朵背后骂了多少。如今却让姐姐做阿朵。&rdo;大口地喘着气，女莹憋得狠了，这些话，她无法对另外的人说，便全说给了卫希夷：&ldo;她从来就没有自己站起来过，像藤蔓，不缠着乔木她就喘不上高处的气儿。离开我爹这株乔木，她还想嗅一嗅高处的味道，可惜，申王只会看上王后那样年轻貌美的，哈哈哈哈！她就把姐姐送给了申王！&rdo;&ldo;我知道，我哥哥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生气，是因为姐姐后来闹得凶，说起来不好听罢了。他那个人，最好面子，假模假式，他算是被那个女人养废了！我姐以前像个木头人，我老觉得她更像木头不像人，我喜欢你姐姐。后来就想，我哪怕要不要羽那样的姐姐，木头就木头吧，大家一起遭过难，喜欢不喜欢，总不希望她不好。她现在成了个疯子！&rdo;女莹咬牙切齿的继续道：&ldo;其实，我也保不了她，她也没那个本事跟我们南下。我便想，她要在天邑嫁一个安静的、她不讨厌的人，等我能接她回去，也不错的。她要不想回去，我能复国，她在夫家也可以过得更好些。没想到，她……前些日子，我去找她。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lso;是你们逼我的&rso;！&rdo;女莹一副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模样：&ldo;谁逼她了？！她还说，这是为了我好！这样做，那个女人也作践不了我了！我是逆来顺受的人吗？！&rdo;卫希夷与庚都安静地听着，等到女莹停顿的时候，卫希夷低声说：&ldo;你生气，我倒不很生气，我……听说什么蛮女厉害的时候，其实很庆幸，他们说的那个人，不是你。我一直也不太喜欢你姐姐，她像是被王后一刀一刀用一块名贵的香木刻出来似的。听说她现在不受王后管了，我反而为她高兴。疯是疯，不像木头了。&rdo;女莹停顿了一下，道：&ldo;她要能活出个人样来就好了。&rdo;&ldo;没人教她，王后教的什么，你是知道的。&rdo;女莹心情好了一些，口气也轻松了一点：&ldo;你总能看到好的地方。&rdo;&ldo;我看不到大祭祀任何好的东西。&rdo;&ldo;她已经死，&rdo;女莹眯起眼睛，&ldo;帮她的人还没死绝，我们得回去。拿回我们的东西。&rdo;&ldo;嗯。&rdo;庚一直等到现在，才冷不丁地道：&ldo;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rdo;女莹一直知道她在这里，卫希夷信她，女莹便也不疑她，问道：&ldo;什么事情？&rdo;&ldo;我君已向母亲、老师与中山君辞行，您要怎么得到允许？您可以自己走，这一路艰难，带的人马也多，追上、找到，可不难。您的哥哥，不会坐视的。您的姐姐还在宫中，如果她不愿意您走，些许小事，王还是会满足她的愿望的。&rdo;女莹道：&ldo;这可由不得她！他们已经舍弃了自己的国家，就管不得我！我便夹在你们的队伍里走。我忍得了这六年，就忍得了这一时，我从不宣扬自己要回去，他们想不到的。&rdo;卫希夷道：&ldo;我想你堂堂正正地回去，让谁都知道你回去了，你不需要遮遮掩掩。&rdo;女莹道：&ldo;我不介意，只要能回去。时候不早啦，中山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你小心些。姬戏与你有旧怨，女息也不好相与，近日必有宴，你当心。&rdo;庚道：&ldo;这也是个办法，却不好，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必有人疑到我君身上。其实，既然要走了，与车正当面讲明白了，又有什么关系？我君为亡姐报仇，您也可以为您的哥哥报仇。&rdo;女莹道：&ldo;我再想想。闹得开了，累你们也走不了，怎么办？你们先应付宫宴。&rdo;此时，女莹并没有想到，自己是一语成谶，申王的宫宴，她们再次碰头，果然又弄出一番是非来。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女莹，是她姐，她姐比较悲剧一点，生下来的时候，爹以为老婆时髦靠谱，交给老婆养，等发现养残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其实心地不算坏，就是被养残了。受到刺激了吧，开始想自己做主，可惜基础太差。以及，当时是这样的，联姻是个很有效的手段，所有人的共识哈。所以鸡仔妈同意容老师带鸡仔出来找岳父，所以南君娶了发达国家的老婆，所以申王娶了鸡仔妈，后来还想娶熊娃妈……年龄什么的，还真没那么重要。那是王，而且吧，当时离婚也没那么多讲究来着。新夫人女莹憋了许多心里话，统统说出来之后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对生人，不可说自家人的不好，对朋友就简单得多了，打小她就常跟卫希夷讲些心事，卫希夷的心事也对她讲。不必担心会被告密，也不必担心受到指责。讲完这些，她匆匆赶往城外，却在中途被车正给截了下来。她这个哥哥，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她才回城，就有人去告密了吗？盯得可真够紧的。女莹冷哼一声，兄妹俩相对无言，先退让的居然是车正：&ldo;见过希夷了？&rdo;【希夷也是你叫得的？】女莹不说话。车正低声道：&ldo;知道你心里憋着事儿，算了，不勉强你了，你们从小就能说得上话，有人能说说心事也好。她会在天邑很长时间，你总在城外，来回见她太麻烦，回家吧。&rdo;&ldo;我的家在哪儿呢？&rdo;女莹问道，&ldo;亲人不像亲人，家还是家吗？&rdo;车正对许后的作为也很恼火，更兼陈侯夏伯皆亲至天邑，他对女媤的作为也有些不满，对女莹就宽和了很多：&ldo;我不会让她闹起来的。&rdo;&ldo;打从将她放出来，你也管不了她了。是我们自作自受，我和姐姐不该求情，你也不该心软。可我们看不下去她被关起来的样子，你要不答应，我们也会怨你吧。&rdo;&ldo;回去吧。&rdo;妹妹的话正说到了车正的心坎儿上，车正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再在路上停留，围观的人能堵得他们回不了家。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围观，全是看妖孽的目光，车正可受不了这个。兄妹二人难得平和，回到家里，许后不在，她又去见女媤了。一手养大的女儿，乖巧懂事儿，这二年得宠之后非但不听话，还要唱反调，许后操心操得心都要碎了。她给幼女选的丈夫可不是太子嘉，而是公子先。许后自认是真心爱护这些儿女的，长子顶门立户，操持家业，需要贤妻。当然，这个她现在有些管不了了。长女呢，如果父兄硬气，自然可以风风光光出嫁，可谁叫大家时运不济呢？许后很了解自己的女儿，长女没有那股冲劲儿，得有人扶着、顶在前面。则做申王的侧室，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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