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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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墓园武士单手扯住他的头发，露出白瓷般的脖颈来，张嘴就要再啃一口皮肉，却突然全身一僵，过了许久，方才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看着胸前那不知何时穿透心口的半支夺命铁箭。萧澜飞身下马，将墓园武士一把扯开，抱着陆追拍拍侧脸：&ldo;明玉？&rdo;纳木儿势不妙，赶紧骑马离开，须臾就消失在了漆漆夜色里。陆追迷迷糊糊被他唤了许久，方才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后嘴一撇：&ldo;胳膊断了。&rdo;&ldo;带你回去。&rdo;萧澜将他扶起来，&ldo;还有哪不舒服？&rdo;&ldo;嗯……&rdo;陆追迷迷糊糊答应一句，又在他肩头趴了会，突然打了个激灵，&ldo;耶律星！&rdo;&ldo;他在何处？&rdo;萧澜问。陆追用另一只手一指，却旋即又抓住他的衣袖，昏沉道：&ldo;不准去。&rdo;萧澜看了眼那漫漫无边的风沙，又看了眼怀中双眼紧闭的陆追，伸手将他从肩膀到小腿都捏了一遍，确定只有胳膊骨伤后，方才将人小心翼翼抱上马背，带着向营地疾驰而去。&ldo;明玉！&rdo;此时，陆无名也恰好骑马赶到，见陆追正靠在萧澜怀中，登时大惊失色，上前急急问道，&ldo;哪里受伤了？&rdo;&ldo;左臂骨折，头上还有个包，估计是在石头上磕了脑袋，才会昏迷不醒。&rdo;萧澜将人打横抱起，&ldo;正好，前辈先带他回军营吧。&rdo;&ldo;你呢？&rdo;陆无名问。&ldo;胡达罕虽死，可耶律星却跑了。&rdo;萧澜道，&ldo;若放他回漠北，后患无穷。&rdo;&ldo;你孤身一人？&rdo;陆无名道，&ldo;不准去。&rdo;&ldo;他被胡达罕背叛，身边并无多少护卫。&rdo;萧澜将人交给陆无名，&ldo;前辈放心，我自有分寸，追不到也不会冒险深入腹地，自会尽快折返。&rdo;陆无名还想说什么，萧澜却已经掉头离开，飞沙红蛟四蹄踏风，虽身形膘键肥壮，却似是能在沙地中飒飒而飞，寻常战马又哪里能追得上。陆无名心中深深叹气，又低头看了眼怀中脸色惨白的儿子，这一帮小崽子，可当真没有一个能听话省心。&ldo;驾！&rdo;萧澜躬身伏在马背上，手中长鞭凌空呼啸，将前方一人从马背上扯下，纳木儿滚在地上狼狈大喊：&ldo;保护王上！杀了他！&rdo;护卫兵纷纷扑了上来，却又哪里是萧澜的对手，不出十招便已悉数惨叫着滚落在地，飞沙红蛟继续向前冲去，不多时便将耶律星截在途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明月高悬，将满目黄沙照得泛出银白色。这景致本该是孤独而又寂静的，此时却偏偏被血腥与铮鸣所惊扰，耶律星手中的圆月弯刀被乌金铁鞭狠狠咬住，传来的震颤让他整条臂膀都开始发麻。萧澜手中猛然发力，将他整个人都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在砂砾中砸出一个深坑。耶律星肋下传来剧痛，浑身动弹不得，嘴角也溢出鲜血来。他抬头看着萧澜，眼底有一丝惨笑：&ldo;你赢了。&rdo;&ldo;不是我赢了，是大楚赢了。&rdo;萧澜将他丢上马背，只冷冷回了一句，单手握住两条马缰，向着月升星起处折返而去。楚军仅用极小的伤亡，就赢得了这场西北之战的全面胜利，将士们自是士气高涨，熊熊燃烧的篝火几乎要将明月的光芒也隐去。歌声嘹亮人声喧闹，只有在路过医帐时，才会刻意压低嗓音。陆追躺在大床上，额头上也不知搭了一块什么玩意，药味浓郁，冲得人几乎要干呕吐出来。他有气无力道：&ldo;萧澜。&rdo;没人回答。又叫：&ldo;阿六。&rdo;依旧没人回答。过了一阵，继续道：&ldo;老李！&rdo;陆无名在旁忍无可忍，怒斥道：&ldo;连老李都想起来了，就不知道叫一句你爹？&rdo;&ldo;……&rdo;陆追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哼哼唧唧道，&ldo;爹。&rdo;又道：&ldo;老李不是打杂的吗，我渴了。&rdo;陆无名又气又笑，倒了一杯温水给他，看着喝完后问：&ldo;头还疼吗？&rdo;&ldo;不疼，想吐。&rdo;陆追靠回床头，&ldo;萧澜呢？&rdo;&ldo;他去追耶律星了。&rdo;陆无名道。陆追猛然睁开眼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ldo;去追耶律星了？&rdo;&ldo;是。&rdo;陆无名点头。陆追急急问道：&ldo;谁让他去的，回来了吗？&rdo;陆无名与他对视片刻，轻描淡写道：&ldo;还没。&rdo;陆追一捶床，掀开被子就要往下跑：&ldo;我要去见贺将军！&rdo;&ldo;去见什么贺将军，贺将军还忙着‐‐&rdo;陆无名慢条斯理伸手去拦，岂料儿子鞋也没穿就往外跑，速度贼快，顿时目瞪口呆，很想骂娘，再顺便骂一骂那素未谋面的亲家公，据说是个温吞的老实商贩，怎么偏生出个土匪般好战的熊儿子，还顺带将老子的乖儿子也带坏了，脑壳疼。&ldo;明玉。&rdo;见他衣衫不整远远冲来，萧澜被吓了一跳，赶忙解下披风将人裹进怀里，&ldo;怎么了这是？&rdo;陆追：&ldo;……&rdo;萧澜皱眉，在他面前晃晃手：&ldo;又傻了？&rdo;陆追道：&ldo;你回来啊。&rdo;&ldo;嗯，我回来了，刚从小山的医帐替你取完药。&rdo;萧澜将他抱起来，&ldo;脑袋受了伤，胳膊也挂着，怎么鞋也不穿就往外跑？&rdo;&ldo;你回来见过我爹了？&rdo;陆追问。&ldo;当然见过，还与前辈一道聊了半天你醒来后的病号伙食。&rdo;萧澜道，&ldo;这里也没多少新鲜蔬菜，只有吃些地耳叶了，你可不准嫌苦，回玉门关后，我就给你买糖吃。&rdo;陆追搂着他的脖子回头，森森看了眼营帐门口的爹。陆大侠一把扯过大孙子，挡在了自己面前，-记忆我想起来你要杀我，刀这么长。萧澜将人带回营帐，又问：&ldo;伤处还疼吗？&rdo;&ldo;晕头晕脑的。&rdo;陆追坐在床边，&ldo;别管我了，先说战事。&rdo;&ldo;还能有什么战事，仗都打完了。&rdo;萧澜拧了一条手巾，替他将双脚擦干净，&ldo;胡达罕已死，耶律星与纳木儿被俘，不日就会由贺将军亲自押往王城，待皇上从南洋班师回朝后，再做处置。&rdo;陆追道：&ldo;嗯。&rdo;&ldo;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rdo;萧澜捏捏他的手，&ldo;头晕？&rdo;陆追答曰：&ldo;想吐。&rdo;萧澜赶忙寻了个大盆举在他面前，眼神很是关切。陆追：&ldo;……&rdo;陆公子发自内心道：&ldo;不然我还是不吐了。&rdo;萧澜哭笑不得，又关切担忧，坐在他身边道：&ldo;我再去将小山请来？&rdo;&ldo;脑袋上被撞了个大包，会晕也是情理之中，就别麻烦军医了。&rdo;陆追手脚并用爬回床上，&ldo;我躺会儿就好。&rdo;&ldo;真不该是该罚你还是夸你了。&rdo;萧澜用被子把人裹住，抱在怀里道，&ldo;单枪匹马拦住了胡达罕与耶律星，算是大功一件，按道理该赏，可不计后果就敢独自追出去，搞得满身是伤不说，还险些被墓园武士掳走，在我这可是要挨打的。&rdo;陆追迷迷糊糊敷衍：&ldo;欠着。&rdo;萧澜笑了笑，又道：&ldo;过一阵子再睡，先吃点东西。&rdo;&ldo;不吃。&rdo;陆追嘀咕一句，依旧觉得全身都不舒坦，胳膊疼，腿疼，头疼，又想吐，腹中亦是胀痛难耐，外头还刮着狂风，从帐篷缝里呼呼溜进来，吹得脸颊冰冷。他哼唧一句，倒是分外思念起江南飞柳城那细如牛毛的雨雾，和柔软舒适的大床来。萧澜抚着他的背，耐心哄道：&ldo;过几天你胳膊好些了，我就带你回玉门关安心养伤。&rdo;&ldo;这头不要紧了吗？&rdo;陆追睁开眼睛。&ldo;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可也不是非我不可。&rdo;萧澜道，&ldo;你比较重要。&rdo;陆公子慢吞吞道：&ldo;比较重要。&rdo;萧澜纠正：&ldo;最重要。&rdo;陆追拍拍他的侧脸权作夸奖，自己继续裹在被子里打盹。萧澜见他实在困乏没精神，便也不再说话了，只在粥饭送来时将人晃醒，喂着吃了小半碗。晚些时候小山也跑过来，又将陆追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还是说并无大碍，熬过这头晕眼花的头几天，往后多加休息便是。话虽这么说，可萧澜也依旧不敢大意，索性将手头上的事情都暂时交了出去，自己一直陪在陆追身边，一整晚看他醒醒睡睡好几回，眉头也锁在一起，像是做了许多个噩梦。&ldo;你说你，&rdo;眼看天色初明，萧澜替他将半湿的头发拢好，又在耳边咬了咬，&ldo;仗都打完了，还要让我这么担心。&rdo;陆追睫毛晃动两下，慢慢睁开眼睛，却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大半天。&ldo;睡傻了？&rdo;萧澜握住他的手，&ldo;天都亮了，闷不闷，我带你出去看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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