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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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第1页）

&esp;&esp;一个半月后，新年一月十二日，北城金桥剧场。

&esp;&esp;傍晚六点三刻，一辆黑色宾利在茫茫细雪中缓缓驶入九号门，停在了门廊下。

&esp;&esp;两名挂着工作证的接待人员匆匆上前，分别拉开后座两扇车门，齐声朝车内恭敬颔首：“边老师晚上好。”

&esp;&esp;左侧车门，边鸿述拄着拐杖走下来，兴冲冲就要往里去。

&esp;&esp;右侧车门，边叙下车扣上西装门襟纽扣，绕到他身边搀紧了他的臂弯：“都到这儿了您急什么？”

&esp;&esp;边鸿述气哼哼地拂开他的手：“我这是盼了多久才盼着人过来，怎么不着急？你倒是天天能见着，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esp;&esp;“还别说，”边叙叹息着摇摇头，“您孙媳妇儿现在腕大了，我这站着说话的也没比您好上多少。”

&esp;&esp;自从一个半月前，梁以璇确定顶替南芭原首席主演出演吉赛尔一角，这几十天来，她是排练排得早出晚归，热火朝天，边叙是独守空房守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esp;&esp;碍于身份太惹人注目，也怕个人魅力打扰到梁以璇专心排练，他不方便经常高调探班，每天就只在深夜能短暂地拥有一下女朋友。

&esp;&esp;十二月中途，他看梁以璇排练进展不错，放心去了趟阿姆斯特丹，在岛上做了半个月音乐，每天掐着她入睡前的时间跟她视频或者语音通话，本意是担心自己不在，她又像以前那样因为高压训练失眠，结果好几次梁以璇跟他打着打着电话就睡着了。

&esp;&esp;到了十二月下旬，他记着梁以璇在日记里抱怨过他不记得节日，特意在冬至日——两人去年初夜的日期回了南淮，想赶着陪她过一周年纪念日，结果在舞蹈中心接到她下班，问她记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她一拍脑袋跟他说对不起，她忙忘了。

&esp;&esp;风水轮流转，他能怎么办。

&esp;&esp;当然是先战略性原谅她，等她今天在北城金桥剧场的公演结束，再叫她好好还。

&esp;&esp;两名接待人员比了个“请”的手势，让爷孙俩从贵宾通道走。

&esp;&esp;边鸿述冲接待人员摆摆手：“你们这儿我常来，不用搞特殊。”

&esp;&esp;“这不今天还有您孙子吗？”边叙搀过老人家往贵宾通道走，“您用不着，我用得着。”

&esp;&esp;一个月前南芭公开演出信息后，梁以璇出演吉赛尔的消息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

&esp;&esp;当天晚上，一个叫边叙美梦成真的词条就被cp粉们拱上了热搜结局中

&esp;&esp;梁以璇看出了妈妈这些话说得多不容易。

&esp;&esp;她知道妈妈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总在人前挂着得体的微笑，表现得端庄从容，从不把自己的伤疤露给人看。

&esp;&esp;在今天之前，哪怕身为至亲，她也从没听妈妈亲口提起过自己艺术生涯的遗憾，或者说是所谓的失败。

&esp;&esp;小的时候，她问妈妈为什么不在舞团跳舞了，妈妈只是理所当然地说，年纪到了身体状态下滑，退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没有提她有多不甘心。

&esp;&esp;同样的，她问妈妈为什么家里没有爸爸，妈妈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说他们婚后相处不和睦，就不勉强彼此选择了分开，而没有提这不和睦背后的具体原因，也没有提她对这段婚姻的破裂是不是有所记恨。

&esp;&esp;而今天，当妈妈第一次在她面前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梁以璇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她跟妈妈关系很生疏，但这种生疏造成的结果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承受。

&esp;&esp;当妈妈成为了遥远的妈妈，女儿也成为了遥远的女儿。

&esp;&esp;她没有拥有一个能够托付心事的妈妈，妈妈也没有拥有一个能够托付心事的女儿。

&esp;&esp;梁以璇不知怎么觉得有点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esp;&esp;梁琴似乎也自觉快要失态，转身往外走去：“那妈妈先回去了。”

&esp;&esp;“妈――”梁以璇匆忙揩了揩泪，上前拉住了梁琴的胳膊。

&esp;&esp;梁琴脚步一顿，背对着梁以璇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调整好表情回过身来：“还有事跟妈妈说？”

&esp;&esp;梁以璇点点头。

&esp;&esp;在和边叙重修旧好的过程里，她明白了一段关系的和解不应该只是单方的行动。

&esp;&esp;她们母女俩总是很被动，不等矛盾积累到顶峰就谁都不去戳破那些平静的表象，既然今晚有了这个机会，已经把话说到这里，她也想跟妈妈讲点什么。

&esp;&esp;沉默片刻，梁以璇慢慢收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妈，我没觉得您失败，不管是作为一名舞蹈家还是一位妈妈。”

&esp;&esp;梁琴神情微微一滞。

&esp;&esp;“我从来没见过爸爸，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连做梦都梦不到他的脸，小时候确实为这事伤了不少心，每次一被人笑话就难受地躲起来，”梁以璇抿了抿唇，慢慢地说，“但在六岁以后，您回到南淮跟我和外婆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里，我好像渐渐就不太在意‘爸爸’这个缺失的符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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