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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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第1页）

&esp;&esp;三年前天衍改制，行政、军事上下都在大动刀戈。撤销了赤炎兵制，遣散转调麾下旧部，另设地方旗号，太子章华亲手接掌切分军务，内史郡因为地理位置原因需要，是上面钦点的地方兵制改动重点，地方男子二十三到二十五岁，全征做兵源，设与西境交接的戍卒，定岁从军训练，择优进入神京。

&esp;&esp;此乃酷法苛政。

&esp;&esp;裴句从渝都陷落后便一直跟着红窃脂在她身边做个亲兵，他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强硬有力，做事不打折扣。地方军事负责人在三川郡会议时，上首高傲的章华太子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想不到，同样是高辛氏的血脉，陈留王那样温和多情，和他一起长大的另一位居然如此的趾高气昂，裴句自认红窃脂当时带去的都是内史郡精锐，可他只拿他们当无知乡愚，仿若脚下尘泥。

&esp;&esp;自从炀帝接管天下之后，裴句总觉得要打仗，慌慌难安，今日令男子书年，重建守备城防，明日又开始大规模清查人口，下面被上面折腾得来来回回，好不烦恼。

&esp;&esp;内史郡的主政郡尉中行沂，是难得的商才，可是让他管兵，一窍不通，裴句怀疑他是耳闻当年东南战场，红窃脂可与飞将军相互配合之英姿，想让她帮着协理军政诸事，才想方设法娶回家中。

&esp;&esp;裴句以平和心态去评价，只觉得神京政令难行，其新政比较适合东境，不太适合北方、西方、南方等边陲，而内史郡靠近西境，粗豪强硬之百姓，并不乐意买账。

&esp;&esp;然这不满总要有个出口，红窃脂是女子，又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便也就首当其冲。

&esp;&esp;裴句：“卑职斗胆，想问将军。”

&esp;&esp;红窃脂漫不经心：“你说。”

&esp;&esp;裴句：“那书上所写，是真的嚒？”

&esp;&esp;红窃脂皱了皱眉头：“真真假假罢，当年的事情，我好多也记不得了。”

&esp;&esp;裴句不清楚那书是怎么传阅而来的，许多老兵痞并不识字，但是自从扩军之后，识字的人家开始卷来形形色色的物事带进军营，其中就有这本书。

&esp;&esp;书中写的是个故事，说一名女子在烟花之地一舞献技献媚一名男子，之后男子动心，两人私会数次，亲吻拥抱，不想女子只为从他那里套得无数家族辛密，最后负心别恋，将他整个家族拖入深渊。兵营生活寒苦，一点乐子都是乐子，何况书册还真名真姓，煞有介事，女子用的是红窃脂的名字，那男子的家族是大名鼎鼎的申屠氏，亦是南境申氏。

&esp;&esp;立意恶毒的书或许不能传世，但是并不妨碍它当世的肆意传阅，裴句三年前在渝都，对申氏落败有所耳闻，知道那这绝非是红窃脂一人可以做到，故而无法想象撰书者该是多么无聊恶毒，居然随手将这么大的罪过丢在红窃脂的身上，以诋毁一位已婚女子的名誉为乐趣。

&esp;&esp;“我的感情……”

&esp;&esp;暮光低垂，林间染上苍白寒意，红窃脂声音低回，“跟那个写书的混蛋根本就没有半丝关系。”

&esp;&esp;很多人看来，一个女子与男子有了亲密的关系又不肯嫁给他，这本身就自带罪过，可凭什么呢？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凭什么女子要做道德的被告？

&esp;&esp;“三年前六月的最后一天，在渝城，我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命令。”

&esp;&esp;清寂的环境让她忽然生出倾诉的欲望，红窃脂舔了舔嘴唇，缓缓道，“赤炎军当晚忽然下令让我出渝都，采购铜铁，这原不是我的事情，但是掌令很坚持，说是飞将军一力要求的，且是立刻就走……我当时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问，三天之后我在外地听说渝都被围，我立刻绕路飞回去才知道，小卓死了，墨麒麟死了，原本那天晚上，向繇是要炸了渝都的……”

&esp;&esp;“可这一切都没完，之后三苗人叛乱，辛鸾被俘，邹吾失联，申豪引兵出征……那段时间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大家都很慌，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一问飞将军，你最初想站在的是哪一边？若是提前知晓计划，本可以透露给主君，可为什么你不说？既然不告诉主君，那就是与辛鸾为敌，那他有同袍，有红颜知己，有那个不争气的同宗小叔叔，又何必支使我出去避祸？”

&esp;&esp;“……我没想到他求过赐婚。”

&esp;&esp;裴句听得好好的，心头一突，没想到忽然这样的转折。

&esp;&esp;“求的是别的。”

&esp;&esp;“那姑娘我认识，有交情。有人评价我俩，说她如清湖，我如瀑布，我和她布局（5）

&esp;&esp;“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

&esp;&esp;三月街节，傍晚，酉时，陈留王府开门延客。

&esp;&esp;西南民风淳朴，凡遇婚庆佳节，大户人家都是要办流水席早晚迎客的，辛鸾入乡随俗，早早地派人装点城池，备好了饭菜酒肉，城中无论富贵寒素，皆可在当晚聚集陈留王府，吃酒欢庆。

&esp;&esp;酒香肉香，彩绸歌舞，酉时三刻，辛鸾准时去露了个面，说了番“祈祷风调雨顺”的开席话，之后推饮了三杯，便自行回了院落，看书，泡脚。今日事多，他起居处没有用人留职，他便边读边看，遥远的喧嚣衬着他舒缓凝定的读书声，不由生出禅意。

&esp;&esp;“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

&esp;&esp;读了一刻钟，辛鸾就有些口渴，放下书要吃盏茶，不想他一动，角落里面壁般的大个子也忽地跟着动了。可怖的疤节刀口在微弱的烛光中逐渐显形，先露出来的是男人一身横练粗蛮的肌肉，内室的地板震颤着，好像走过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座粗壮的土木巨塔。

&esp;&esp;辛鸾一边喝茶一边拿眼淡定地瞟他。

&esp;&esp;“巨塔”目不斜视，轰隆隆地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树干一样的手臂，握住辛鸾两只脚踝，几乎是轻柔地将他一双足，湿淋淋地从水盆里拔出来，再郑重地放在自己膝盖上，用裤子擦干。

&esp;&esp;这不是他第一次抓自己的脚。辛鸾从几年前的头皮发麻，到现在已经习惯，见状，他蹙眉屈膝踢了“巨塔”的胸口一下，对牛弹琴地道：“欸，给你读了这么久，你悟不悟呀？”

&esp;&esp;“塔”没有抬头。纹理粗糙的手掌裹着辛鸾的脚背，小心地为他抹掉几滴水珠，之后也不管袜子，直接自作主张地替他套上鞋子。

&esp;&esp;辛鸾无奈。

&esp;&esp;这是妄人，没什么心志，亦不会说话，不知什么缘由，竟然肯守卫于他。

&esp;&esp;辛鸾正要再说些什么，小院的门忽地开了，有管事步履匆匆，门外请示：“王爷，宝月楼那五位贵客说吃喝无趣，想要请美人作乐。”

&esp;&esp;辛鸾的眉心轻轻蹙起，口气便带了几分煞气：“玩物丧志，玩人丧德，我王府没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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