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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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esp;&esp;乌白色的云朵铺满天际，侵没了恹恹的红日，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esp;&esp;沈荣华抱着手炉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不时向窗外张望，面带蔑笑。沈家三位老爷聚在篱园，本该很热闹，可此时篱园却寂静无声，沉默得让人心悸。

&esp;&esp;“姑娘，你该去前面看看，问个安。”周嬷嬷意有所指。

&esp;&esp;“不去。”沈荣华坚定摇头，又说：“四老爷栽了这么大的跟斗，大老爷肯定憋了一肚子气，二老爷也会尴尬。我要是去问安，就说明我知道了灵源寺发生的事。他们为我的事才弄成这样，肯定会拿我做伐子，把我当出气筒。我不去碍他们的眼，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摆出一副任他们摆布的样子，不是更好？”

&esp;&esp;“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可……”周嬷嬷想劝劝沈荣华，又不知该怎么说。此时去讨好他们，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还真不好说。寻死被救之后，沈荣华不再象前几个月，倒比老太爷在的时候更有主见了，她应该高兴，不是吗？

&esp;&esp;沈荣华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天腊月二十三，小年儿，嬷嬷是不是忘了什么？”

&esp;&esp;“没忘没忘，老奴一早就做好了麻糖，这就给姑娘拿去。”

&esp;&esp;“太好了，我最爱吃麻糖，嬷嬷有时间教我做。”

&esp;&esp;周嬷嬷一阵风一样出去，很快就回来了，端来了两碟麻糖、四碟点心，“庄子里材料少，老奴只做了芝麻味和红枣味两种麻糖，这几样小点心是宋嬷嬷刚让人送来的。今天过小年儿，几位老爷又都在，厨上加了不少菜，可现在……”

&esp;&esp;“他们没胃口吃，正好便宜我们。”沈荣华挑了几块麻糖、几样点心给雁鸣和鹂语吃，两丫头打探到让她开怀的消息，就是大功一件。

&esp;&esp;到了掌灯时分，篱园仍很安静，吃喝都很丰盛，可这小年儿去过得索然无味。

&esp;&esp;机缘

&esp;&esp;确定周围环境已然安全，自己也没有受伤，沈荣华才慢腾腾地从竹筐里爬出来。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她几欲作呕，她用手帕包雪掩住口鼻，才感觉好些了。

&esp;&esp;“吓到你了？”老妇人用青布帕子擦去镰刀上了血迹。

&esp;&esp;“我说不要紧，我不害怕，你信吗？”沈荣华不顾矜持礼数，上下打量着老妇人，满眼探究，确定老妇人对她毫无恶意，她才松了口气。

&esp;&esp;一位老人大清早出来，只拣了些干蘑菇、干豆角，日子应该过得很清苦，且人老体衰，连提筐的力气都没有。可刚才那一幕那么惊险，难道是她再做梦？沈荣华的思绪似乎被眼前的老妇人控制了，连她的前生今世都短暂遗忘了。

&esp;&esp;“凤鸣山的锦鸡闻名遐迩，都送给你，作为补偿。”

&esp;&esp;“锦鸡？”沈荣华顺着血腥气看去，才看到距离她两丈远的小土坡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只五颜六色的锦鸡，多数已尸首分离，死相恐怖凄惨。

&esp;&esp;凤鸣山的锦鸡肉味鲜美，血、肉、内脏皆可入药，甚为名贵。且锦鸡羽毛华丽，色彩斑斓，常被养在富贵人家的后花园，以作观赏。凤鸣山植被浓密，锦鸡难以捕猎，物以稀为贵，近年来更是稀缺得紧，大有百金难求之势。

&esp;&esp;这十几只锦鸡别看都是死的，也是横空飞来的一笔大财。老妇人居然不把这笔横财看到眼里，要送给她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想来这人大有来头。回想刚才那惊心的瞬间，她知道这些锦鸡不是老妇人猎来的，可又是谁这么残忍呢？

&esp;&esp;“我毫毛未伤，无需你补偿，只是……”沈荣华看向锦鸡，面露不忍。

&esp;&esp;老妇人把镰刀扔进竹筐，会心一笑，捡起她的耳环和手镯，递给她，说：“你是个热心善良的丫头，只是心里藏的事太多，心胸不够开阔。佛祖能观三千大千世界，你能看多少？沈逊把你教养得不错，可惜他教子无方，贻笑大方了。”

&esp;&esp;沈荣华微微一怔，顾不上接耳环和手镯，赶紧跪倒在地，“臣女参见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福寿金安，臣女有眼无珠，冲撞了大长公主，请大长公主赐罪。”

&esp;&esp;“起来吧！”老妇人冲沈荣华抬了抬手，面露微笑，依旧质朴和蔼。

&esp;&esp;若不是沈逊常和她说起圣勇大长公主脾气秉性及事迹，沈荣华决不会把眼前朴实无华的老婆婆和在疆场上叱咤风云、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圣勇大长公主联系起来。比起眼前的老人，沈荣华感觉自己枉活了两世，糟蹋了前生。

&esp;&esp;“多谢大长公主。”沈荣华站起来，想了想说：“其实祖父并不是……”

&esp;&esp;她很想为祖父分辨几句，可一想到是教子的问题，她又无话可说了。灵源寺里发生的事以及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手眼通天的圣勇大长公主能不知道吗？

&esp;&esp;圣勇大长公主点头一笑，随即抬头轻呵：“出来吧！别藏头掩尾。”

&esp;&esp;一袭玉影划过树梢，与天地容为一色，已分不出是天上的人，还是地上的雪。

&esp;&esp;“连成骏参见大长公主。”连成骏几个箭步飞来，躬身跪倒在地。

&esp;&esp;沈荣华的心咯噔一下，面部发热泛红，她赶紧低下头掩饰，心跳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任谁看来，包括她自己，都会认为她此时的反应是少女怀春，可凭心而论，她对连成骏绝无想法，反而是因为他那句“非分之想”而耿耿于怀。

&esp;&esp;上赶着去做妾，结果被人以极其阴损的手段羞侮并拒绝。即使这不是沈荣华的本意，且她无力反抗，可丢脸的总归是她。面对连成骏，还有精明的圣勇大长公主，她不尴尬才怪。只是她表达尴尬和介怀的方式有些特别，容易让人误解。

&esp;&esp;“起来，随我上山说话。”圣勇大长公主没理会沈荣华，竟自上山了。

&esp;&esp;“成骏遵命。”连成骏提起竹筐走了几步，又面无表情回头，冲沈荣华抬了抬下巴，用下巴在她和十几锦鸡之间划出一条线，随后就转身走了。

&esp;&esp;沈荣华明白连成骏的意思，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畅快了许多。连成骏没对她避而远之，说明他是明辨是非之人，已在她和沈家之间划出了界限。

&esp;&esp;虫七快步跑过来，边大口喘气，边向沈荣华挤眉弄眼，又献宝一样说：“我家公子好不容易猎到这些锦鸡，全送给你，好好补补，长得跟豆芽似的。”

&esp;&esp;“多谢。”沈荣华不想多说，看也没看那些锦鸡，转身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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