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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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1页）

&esp;&esp;“你这孩子，怎么捏自己脸，不嫌疼？”旁边田里传来李红梅的声音，不对，应该说是年轻的李红梅的声音，“你这样抱着你爸活要干不完，咱们回家就晚了，到时候你姥姥又要找借口不给咱家留菜。”

&esp;&esp;听见这话，关妙仪撒开了手，抬手抹抹自己脸上的泪，走到旁边田里和李红梅一起拔草。

&esp;&esp;“让你别干活别干活，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去树下坐着，可别再头疼了。”李红梅不让她干活。

&esp;&esp;到了此刻，关妙仪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esp;&esp;这个场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在她十一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正是农忙时节，她前几日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好全，她很懂事的又跑出来帮她妈妈干农活，结果活没干成，却犯起了头疼，李红梅就让她到树下去休息，树下凉快。

&esp;&esp;她在树下打了个盹，然后十二年后的灵魂就这样穿到了十一岁的自己身上。

&esp;&esp;对于这一年的发生的事情，关妙仪的记忆比任何一个年头都深刻，因为这一年九月，夏耕后不久的一场大雨，让她爸和她哥丢了性命。

&esp;&esp;而那场噩梦，是天灾，也是人祸。

&esp;&esp;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

&esp;&esp;那日傍晚忽然下起了雨，家里人都没经历过特别大的暴雨，这茅草屋看着不顶事，可以前的大风大雨也都过来了，他们一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察觉。

&esp;&esp;两个孩子淋了点雨，回去之后李红梅给他们打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又喝碗姜汤，就早早上床睡觉。

&esp;&esp;外面的雨好像见小了，关妙仪临睡前还跟她爸：“爸爸，我可喜欢下雨天了，因为下大雨你们就不用干活了。”

&esp;&esp;那个时候关妙仪还不知道，往后的每次下雨天，她心里就憋闷得难受。

&esp;&esp;半夜里，巨大的轰塌声将关妙仪从睡梦中惊醒，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双粗糙有力的手就将她拖起来，往上甩了出去，同时另一双手粗糙带着老茧的手牢牢从上面将她接住。

&esp;&esp;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关妙仪刚站稳，脚底下的土地忽然剥离开来，电闪雷鸣中，关妙仪惊恐地看着自家倒塌的茅草房随着剥离出来的土地滑向河里，瞬间被河水无情吞没。

&esp;&esp;“国伟，小望！”李红梅放开女儿，惊恐地喊叫。

&esp;&esp;过了会儿才看见黑咕隆咚的河水里钻出两个身影，关国伟一手死拽着儿子，一手牢牢抓住横在河边的不知什么东西，以防被滚滚而下的河水冲走。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沿着这不知牢不牢靠的木棍还是什么东西爬上岸，只能滞留在原地。

&esp;&esp;岸边的母女俩手足无措，李红梅慌虽慌，却也知道她现在要做的事是去喊人来将丈夫儿子救起。

&esp;&esp;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一公里之外的李红梅娘家，再旁边是一寡妇家，往前五十米是村长家。

&esp;&esp;村里人住的都不近，雨又下的急，李红梅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边跑边嚎。距离太远雨太大，求救声完全被风雨声吞没。

&esp;&esp;情况紧急，李红梅自然是就近选择，去找自己娘家人。家里有三个弟弟，个个吃的膘肥体胖的，带着绳索去到岸边，一定能将人救起。

&esp;&esp;只是李红梅没有想到，生死关头，李家的人却淡漠得可怕。

&esp;&esp;李红梅以最快的速到跑到李家，将拍得门板啪啪响，又哭又喊的，总算将人叫醒了。

&esp;&esp;可黄美芳来开门，却是将她一顿破口大骂：“大晚上的，叫魂呢，还让不让人睡了。救命？怎么救？为了救你男人你儿子把你弟的命搭进去吗？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做人要认命。”

&esp;&esp;李红梅“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妈，让我弟把绳扔下去，在岸边拉人就行。求求你了，再晚一些国伟和小望就撑不住了。”

&esp;&esp;黄美芳的心冷硬得可怕：“拉拉拉，说得轻巧，这雨这么大，你弟要是淋雨生病了怎么算？路滑跌倒了怎么算？没休息好明天的活儿没人干又怎么算？”

&esp;&esp;“算我的，都算我的，我做牛做马的伺候你们。”李红梅乞求。

&esp;&esp;关妙仪人小腿短跑得慢，等她跌跌撞撞跑进院子里，就听见黄美芳的那一席话。

&esp;&esp;瘦小的人儿从头到脚都是雨水，冷得瑟瑟发抖，她咬着青紫的唇转身往村长家的方向跑去。此时风更大了，关妙仪瘦小的身子在风中寸步难行，只能以蜗牛的速度行进。

&esp;&esp;李红梅也意识到这一家人是不会帮她去救人了，扭头就往外冲，却不慎摔倒，伤了骨头，她发现自己爬都爬不出这院子，于是只能再次哀求自己家人去救人。

&esp;&esp;等村长带着人从李家门前跑过时，答应李红梅要出门救人的李勇力和大儿子也刚从院子里出来，他们起来穿衣足足磨蹭了好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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