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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如此。”萧璋轻出一口气。收起血苍玉置于案侧,这才拿起手边明妤的信函,慢慢流览。
&esp;&esp;看过许久,萧少卿见他低垂着眼眸,始终不发一言,忍不住问道:“阿姐来信何事?”
&esp;&esp;“她能有何事,”萧璋笑了笑,“不过闲话家常罢了。”他话语平淡,似毫无感怀。只是沉默了顷刻,却又忽然一声长叹,缓缓卷起信函,感慨道:“不过从信中看来,北帝待你阿姐确见情深意厚,新政后的诸政亦可称顺道应天、为国为民,胸襟气度也无一不为万人之上,如此明君,倒不负你阿姐一生所托。”
&esp;&esp;萧少卿含笑点头:“确实。”
&esp;&esp;然话虽如此,萧璋脸上却无欣慰之色。
&esp;&esp;“只可惜……”他又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话至嘴边却又止住。
&esp;&esp;萧少卿心如明镜,自那日认回父母之后,虽与萧璋相处看似诸状如初,但在某些事上,却是难比往日的推心置腹。尤其是今夜,度萧璋表情,他虽掩饰极好,但言词间的踌躇仍可见其心内的两难--他鲜有这般困促的时候,由此可知此事关系重大。
&esp;&esp;心念于此,萧少卿苦涩一笑,抬眸直视萧璋,目色清透一如往昔,轻声道:“父亲有话但说无妨。”
&esp;&esp;称呼下的心意彼此明了,萧璋至此才流露出几许欣然之色,问道:“北方战局如今一反初时危困,鲜卑一族于西郡大胜姚融之事,你想必已知晓?”
&esp;&esp;“是。”
&esp;&esp;“而姚融再度臣服司马氏,北帝下令止战,鲜卑军队却违旨继续围剿金城,姚融仓惶逃匿南下,未出陇右却被拓拔轩杀于荒野,凉州自此被鲜卑占据。如此种种事端,你可曾听说?”
&esp;&esp;“听说过一些,”萧少卿迟疑了一下,想到此时正是父子二人交心的时候,不该有一丝欺瞒,便实言告知萧璋,“只不过关于这些事,我知道的和父王所说并不一致。据我所知,鲜卑占据金城乃在姚融归降书送达洛都之前,北帝于此前亦不过是暂缓战事的旨意,却非止战。至于此后,鲜卑军确遵从了北帝旨意,再未攻城拔寨。而姚融之死――”萧少卿顿了顿,言道,“这几日忙于战事,不曾顾及北朝事态,也是听父王说才知道。只是依我之见,姚融之死怕另有内情。”
&esp;&esp;萧璋道:“什么内情?”
&esp;&esp;萧少卿沉吟着道:“相比北帝而言,我更熟知鲜卑主公独孤尚。以尚治军之严、识人之明,既委任拓拔轩为帅,定是因为此人勇毅沉稳,顾全大局。即便姚融是鲜卑大仇,即便北帝降旨令鲜卑进退两难,拓拔轩再义愤填膺,亦不会狂妄到在此刻挑衅帝权、置鲜卑全族于风口浪尖的地步。何况,如今坐镇陇右鲜卑军中的是我师父,以他的智慧谋略,绝无可能做出这样自断后路、落人口舌的糊涂事。”话至此,他言词稍歇,看了一眼萧璋,才慢慢道:“若我猜测不错,姚融之死,乃有人存心嫁祸。”
&esp;&esp;“嫁祸?”萧璋脸色一冷。自此沉默下来,再无追问,只转顾窗外夜色,眸色变幻,蕴意无穷。室中静寂良久,他才又开口,嗓音微有沙哑:“北朝来的客人告诉我,北帝招独孤尚入朝述职,他却违了旨意,于雍州失了行踪,想是已北上陇右。”
&esp;&esp;“是么。”萧少卿淡淡道,面无表情,低头喝茶。他掩饰得再好,目中一闪而过的宽慰之色却还是被萧璋看得清楚。
&esp;&esp;萧璋心中暗叹,一时诸感复杂,斟酌再斟酌,还是说不出话来。
&esp;&esp;萧少卿却借此延展话题,问道:“今夜父王招待的北朝贵客,想是北帝派来的使臣?”
&esp;&esp;“是,”萧璋瞥他一眼,“那年轻公子姓苻名子徵,说是你的旧识。”
&esp;&esp;苻子徵?萧少卿愣了须臾,垂首微微一笑:“难怪……”
&esp;&esp;萧璋见他语气古怪,不免疑心:“难怪什么?”
&esp;&esp;“无事,”萧少卿一笑避过话端,只道,“当初我北上买战马与他打过交道,确算旧识,此人锱铢必较,吝啬十分,很是难缠,且心智极高,手段极多,谁也不知其本心如何。”言罢放下茶盏,不等萧璋再问,便岔开言词,问道:“夭绍暂留江夏一事,父王可想好如何禀明邺都?”
&esp;&esp;“依实相告,还能如何?”于此事上,萧璋心中仍觉不妥,皱眉道,“虽是情况特殊,但男未婚、女未嫁,就此纠葛难分,怕还是有些……”
&esp;&esp;他揣度着用词时,门外忽有人轻笑数声:“阿彦,你可知当年我大舅父迎娶阮氏为妃时,明妤阿姐那时几岁?”声音娇软,话语低柔,不想也知是何人。
&esp;&esp;门外无人应她的话,萧璋脸色发黑,萧少卿微笑抬头。门边衣袂飘然,方才匆匆而去的二人再现身时,面色大不比先前。郗彦已恢复如常淡静,只是看着身旁的女子时,眸色略显无奈。那纤柔的绛色衣影紧随白衣身侧,夭绍边走着,边扳着指头数,神情认真,似在努力回忆:“那时该是先帝昭和元年,一、二、三……”
&esp;&esp;“夭绍!”萧璋扶额,头痛欲裂。
&esp;&esp;夭绍一笑收住话,至书案前端然俯身,柔声问道:“舅父有何吩咐?”
&esp;&esp;她顷刻又是一副恭谨有礼的模样,萧璋面容僵硬,待她无可奈何,冷冷道:“留江夏可以,但要知晓分寸,不可再住军营,待在我府上,亦或云阁都可。阿彦为北府之帅,身上责任极重,你断不可因病情之故烦扰于他,若有一日因你之故延误了军机,我便军法处置,无人可求情。”
&esp;&esp;夭绍点了点头:“舅父放心,夭绍明白。”想了想,又微笑道,“舅父军务繁重,夭绍若住王府未免叨扰过多,我还是住去云阁罢。”
&esp;&esp;萧璋亦懒得再管,道:“随你。”
&esp;&esp;“谢舅父宽容。”夭绍站起身,至一旁鎏金博山炉里燃了一柱紫檀香,轻声道,“舅父今夜饮多了酒,此香可凝神养神,比醒酒茶管用。”
&esp;&esp;萧璋闻言再看了看她,见她神容宁和,确是乖顺懂事的模样,心头忽浮现往日明妤侍奉膝下的影子。恍惚一刻,又想起方才与萧少卿所谈,胸中顿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挥了挥手:“都去罢,我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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