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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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2页）

&esp;&esp;黄昏，漓水，山中塘。

&esp;&esp;殷红的晚霞铺满天空，谢岑关把包袱垒在马屁股上。还好先前用的那副皮囊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亲人之间向来心有灵犀，两兄弟一块儿病死的，皮囊都被收入了漓水的冰窖。谢岑关千辛万苦从天都山飘回来，还得一路提防鬼母的呼唤，最后有惊无险地住进了弟弟的皮囊。

&esp;&esp;“你真的要去？”应不识很担忧，“那个地方神神秘秘的，我们对它完全没有了解。对于玛桑旧史，我们的把握也不完全。你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就要独自上路么？”

&esp;&esp;“我的时间不多啦，老应。”谢岑关侧坐在马背上晃着腿，“这一次离窍，鬼母的呼唤更剧烈了。假以时日，皮囊再也无法成为我和她之间的隔板。即使我拥有皮囊，她也会把我从人间拖回鬼国。每一个被她标记的祭品，都逃不掉这个下场。”

&esp;&esp;“可是抱尘山废墟中我们挖出来的典籍上明明记载，三百年前有一个祭品逃脱了鬼母的掌控。”

&esp;&esp;“所以我才要查无渡，才要顺着他的路走下去。”谢岑关笑了笑。绚烂的霞光笼着他的侧脸，凌乱的发丝飞舞，发梢融化在光晕里。

&esp;&esp;应不识一噎，他说的没错，这是他唯一的出路。每一个食用鬼国食物的人都会被标记为鬼母的祭品，即便逃离鬼国，他的魂魄也会被千里追回。目前他们找到的唯一办法是宿在皮囊之中，这可以减轻鬼母呼唤的影响。但是这个办法在逐渐失效，鬼母的力量不知为何在日渐强大，从上次离开鬼国开始，谢岑关几乎没有睡过觉。他必须保持神智清醒，以免在睡梦中被鬼母召回。

&esp;&esp;当年仙门围剿抱尘山后，应不识抱着渺茫的希望去废墟中寻找大宗师的秘藏。他找到一份记录，许多字是玛桑文，他不认识，在为数不多的汉文里，他发现无渡记载了一个逃离鬼母掌控的鬼魂。那是有史以来，他们发现的让前辈进入鬼国，鬼国和前辈究竟有怎样的关联？数百年来，前辈与大宗师相伴于抱尘山，前辈是否知晓大宗师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esp;&esp;裴真连珠炮似的发问，把百里决明给问蒙了。什么生前？什么五十八年前？他的记忆被无渡封印，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他心域里住了一只恶鬼，一个小孩儿，他们曾经是朋友，也是仇敌。

&esp;&esp;百里决明的脑袋疼痛欲裂，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的黑暗里蠕动。

&esp;&esp;不要想，不要想。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esp;&esp;可是为什么？那是他的记忆，为什么不能想？

&esp;&esp;百里决明什么也想不出来，心虚地看了一眼裴真，咳嗽了一声，故作高深道：“你给我解开锁链，我就告诉你。”

&esp;&esp;裴真看了他半晌，无奈地摇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esp;&esp;百里决明急了，“你别放弃啊，我说不定知道呢。”

&esp;&esp;裴真不再多问，他渐渐明白，师尊这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找到答案，因为他的师尊和他一样，都是答案的寻找者。他想起仙门长辈头颅里那根银针，繁复精致的决明草和忍冬花花纹，无一不昭示着它们是师尊的所有物。师尊瞒了仙门所有人，也瞒了他自己。

&esp;&esp;“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百里决明很郁闷，“你比我还上心。”

&esp;&esp;“前辈的所有事都和我有关。”裴真笑了笑，“况且，我也有我想找的东西。”

&esp;&esp;什么叫做都和他有关？百里决明情不自禁脸红了，目光不自觉飘到裴真的嘴唇上，又想起那一个梦一般的吻，耳朵也唰地一下烫了起来。他想这小子一定心怀不轨，想不到曾经的预料应验了，女婿真的觊觎老家翁，幸好他还没把寻微许给裴真。他老了，还死了，裴真刚好是个恋尸的疯子，才对他这样关注。

&esp;&esp;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恼怒。可除了恼怒，心里还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一方面又抗拒，一方面又觉得奇异。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在一起，心里头像泡了团浆糊似的。他越想越烦躁，又抓起锁链来啃。

&esp;&esp;“臭小子，快放了老子！”百里决明十分焦躁。

&esp;&esp;裴真慢悠悠地沏茶，碧绿的嫩尖儿在沸水里翻卷。他吹了吹热气儿，意态很是悠闲。

&esp;&esp;“就不放。”他说。

&esp;&esp;“你囚着我要做甚！”

&esp;&esp;隔着迷蒙的热气，裴真眼波勾人，“你我朝暮相对，说不准日久天长，前辈便心悦于我了。”

&esp;&esp;啊啊啊，这个妖精！百里决明敌不过他长了钩子似的媚眼，捂着脸倒在地上打滚。裴真拿起书来看，百里决明就在一边闹腾，一会儿啃锁链，一会儿挠地，像只躁动不安的野兽，片刻也消停不下来。裴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折腾了一天，师尊还这么不听话，他也看不进书了。天色已晚，索性唤童子进来倒水，他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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