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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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2页）

&esp;&esp;事实上，自从姥姥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坐过大巴了。

&esp;&esp;隔着并不干净的车窗玻璃往外看，于锦芒没有看到路世安的身影。

&esp;&esp;他不理解于锦芒的决定，自然也不会纵容她。她的确无关紧要，他也知道，在于锦芒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路世安这号人物。

&esp;&esp;路世安一定会去跟踪小路世安，肯定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到记忆恢复的线索。

&esp;&esp;于锦芒也一样。

&esp;&esp;对她来说，路世安只是个陌生人——陌生鬼。

&esp;&esp;她不在乎俩人生前是否有什么冥冥注定的缘分，她只想去看看这时候还在世的姥姥。

&esp;&esp;哪怕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esp;&esp;她也想要摸一摸那双衰老的、皱皱巴巴的手。

&esp;&esp;她想叫一声姥姥。

&esp;&esp;姥爷很早就过世了，只剩姥姥一个人独居。姥姥名叫吴爱荣，没念过书，只会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自己名字，唯一能写工整的字是“楠楠”。她就住镇子边缘的自建房，敞亮又标准的山东小院子，在世的每一天，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锦。于锦芒下了大巴车，冲去超市买了东西，拎着就往姥姥家跑。

&esp;&esp;在于锦芒记忆里，夏天的这个时候，天气热，姥姥不爱出去串门，都是在家里看电视，或者打盹儿。她是个很讲究养生的老太太，酷暑不晒，酷寒不冻。

&esp;&esp;就连过世，也是突然的、健康的、无疾病的。

&esp;&esp;都说她老人家是喜丧。

&esp;&esp;于锦芒不认为是喜。

&esp;&esp;那是她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痛。

&esp;&esp;于锦芒一手拎鸡蛋，一手提着白条鸡，一脚踹开姥姥家的木门，大喊：“姥姥！我回来啦！我来看您啦！！！”

&esp;&esp;她往堂屋跑，隔着一层纱帘，姥姥咳了一声，声音模糊：“妮儿？”

&esp;&esp;太阳晒得于锦芒眼珠子发烫：“哎！”

&esp;&esp;纱帘掀开，于锦芒看到姥姥笑眯眯的脸。她个头小，足足比于锦芒低了一头，这时候的姥姥的背还没有开始驼，腰也没弯，站得直直溜溜，太阳一照，姥姥的脸红润又健康，声音也洪亮：“你咋来了啊？”

&esp;&esp;于锦芒举着那鸡蛋和鸡，大声：“我想您啦！”

&esp;&esp;“知道啦，”姥姥笑，招手，“别那么大声，我耳朵还没聋呢，妮儿，先被你个小崽子给震聋了……呀，快点进来，外面那么大太阳，咋还拎着鸡蛋呢？咱们家鸡会下蛋，我有鸡蛋吃……”

&esp;&esp;于锦芒一弯腰，低头，她拎着鸡蛋的手握住姥姥粗糙的手指，摩挲几下，紧紧握着，舍不得放开。

&esp;&esp;她说：“嗯。”

&esp;&esp;姥姥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上次你表姨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一箱奶呢。我给你留了几瓶，剩下的给你舅拿走了……”

&esp;&esp;她熟练地开衣柜，拿出藏好的几瓶奶，献宝地递给于锦芒：“正好，你来了。”

&esp;&esp;于锦芒捧着那奶。

&esp;&esp;和六个核桃包装一模一样，名字却是八个核桃。再看保质期，已经过期俩月了。

&esp;&esp;姥姥哪里知道，她是老人了，老人眼里，哪有什么保质期不保质期的，都是想留给小外孙女吃的。

&esp;&esp;还有一大包喜糖，装进塑料袋里，和巧克力啊炒花生啊装在一起，天气太热了，热到糖都融化，粘粘乎乎地和糖纸粘在一起。

&esp;&esp;都是姥姥参加了一次又一次喜宴，拿到了喜糖，也舍不得吃，只记得小外孙女爱吃糖，所以特意留给她吃的。

&esp;&esp;姥姥有些可惜，她见不得浪费：“哎，你要是再早点来就好了，前几天你大舅妈给我送了桃，我还想给你留着呢，结果天太热，不经放，一放就要坏……等傍黑，我再带你去买鲜桃吃。”

&esp;&esp;于锦芒握着姥姥的手，说：“是我来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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