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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没来由地觉得,他仍然能。
&esp;&esp;或许那时候他再没有了任性妄为的资本,跑也跑不动了,老眼昏花,踉踉跄跄,发不出响亮的声音,也不知道能跟她说些什么。等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认出了她来,还会像今天一样奋不顾身地追上去吗?
&esp;&esp;他想了很久而后觉得,他仍然会这样。
&esp;&esp;为什么?
&esp;&esp;段胥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的脚前出现了一堵青砖墙,他愣了愣便扬起伞边向上看去,看见了爬满藤蔓的城墙,青翠得扎眼。他已经走到了城墙边缘。
&esp;&esp;这条路到了尽头,再也避无可避。
&esp;&esp;在这一刻仿佛天光乍明,那些纠缠了他许久的谜题终于水落石出醍醐灌顶。段胥突然笑起来,他大笑不止,浑身震颤,笑着笑着就丢了伞捂住了眼睛,在大雨中靠着墙慢慢矮下去。
&esp;&esp;到两鬓斑白的时候,拄着拐杖去追一个人,这多么可笑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滑稽的事情?
&esp;&esp;他为什么会做这种蠢事?
&esp;&esp;从少年到老年,从生到死,人生是很长的时间,他怎么能笃定他就会念念不忘?
&esp;&esp;他是喜欢她,她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他甚至还弄不太清世间的喜欢该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esp;&esp;她不过是第一个唤醒他的姑娘。
&esp;&esp;不过是第一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来接他的姑娘。
&esp;&esp;第一个因为他而感觉到世间的美好和疼痛的姑娘。
&esp;&esp;一个总是说狠话,但却从未真的动手伤他,甚至亲手喂药给他喝的姑娘。
&esp;&esp;一个孤独又骄傲,不指望被任何人理解,不指望被想念和感谢,只是做着自己认为正确事情的姑娘。
&esp;&esp;一个总是喊着段小狐狸,段胥,段舜息,说我会保护你,但是你不要喜欢我的姑娘。
&esp;&esp;一个生命漫长,终将忘记他,却不能被他数十年光阴短暂的人生,所遗忘的姑娘。
&esp;&esp;雨水从段胥捂着双目的指间滚落,混合着从指缝里渗出的水泽,嘀嗒地落在石砖地面上。
&esp;&esp;这真是讽刺,他原本的心愿是要做一个正常人,摆脱天知晓的阴影,收敛锋芒控制撕扯他的情绪,学着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esp;&esp;或者说是伪装成普通人那样生活。
&esp;&esp;他很努力地去做这件事,但是如今一切都与他这个最初的心愿背道而驰,鬼王贺思慕成为了他新的心愿——最惊世骇俗的心愿。
&esp;&esp;他不知道世间的喜欢该走向什么样的结局,然而他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他万般不认命,却在此刻认命。
&esp;&esp;他们都说对了,也都说错了。
&esp;&esp;这世上的确没有谁离了谁过不下去。
&esp;&esp;但是他,非贺思慕不可。
&esp;&esp;段家的大少奶奶吴婉清在府内长廊间见到她小叔子时,实在是吃了一惊。她小叔子,南都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段舜息,居然浑身湿透狼狈归来,可他手里明明还拿着一把伞。
&esp;&esp;一见到她,段胥立刻竖起食指在唇上,笑着说:“我这副模样,嫂嫂可不要告诉别人。”
&esp;&esp;吴婉清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他没走大门,居然是翻墙回来的。她竟不知段胥还有这样不羁的少年意气,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淋成这样,这伞是坏了么?”
&esp;&esp;段胥摇摇头,道:“伞好得很,只是我没有撑罢了。”
&esp;&esp;“这么大的雨不撑伞就要湿透了呀,冷风一吹就要生病,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esp;&esp;段夫人一心礼佛不问家事,吴婉清在段家内宅当家惯了,不自觉地像是管教她儿子一般教训起段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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