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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第3页）

&esp;&esp;术士凝视着从噩梦中醒来的内亲王，看着对方恍惚的眼神慢慢落到他身上，呆呆地出神半晌后，像是骤然回了神，眼里放出见到救赎似的光：“道满！”

&esp;&esp;她的语气有些急促，还残留着梦中的恐惧，一贯节奏舒缓的雅言因为颤抖而有些含糊，倒是显得嗓音里的哭腔特别明显。

&esp;&esp;“道满，我、我又做噩梦了……”年轻的内亲王克制不住地哽咽起来，眼尾落下一滴滚圆的泪珠，美丽得简直令人心碎，就连一手炮制了这件事的芦屋道满都短暂地晃了下神，稍稍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他过分了一点。

&esp;&esp;不过这种后悔只有微风掠过的那么一点点，很快就被他坚如铁石的心给忽略了。

&esp;&esp;“是吗？不要怕，我已经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章子了。”术士娴熟地用温柔的嗓音安慰惊惧未消的内亲王，怜爱地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心，一双眼里都是含蓄的心疼。

&esp;&esp;“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章子还是语无伦次地喃喃着，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想象里无法脱离。

&esp;&esp;芦屋道满抬手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皱起眉，温声细语道：“不要再想那些东西了，我不会再让它们靠近你。”

&esp;&esp;“道满……道满平时面对的就是这些东西吗？我以前本来是看不见它们的，但是有一次生了病，然后就经常被它们缠上……道满呢？是一直就可以看见吗？”

&esp;&esp;内亲王语气低弱，轻声问道。

&esp;&esp;芦屋道满听着这个问题，没有多想：“是的，从有记忆开始，它们就无处不在。”

&esp;&esp;“很辛苦吧？”内亲王用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说，“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很辛苦吧？我只是在梦里遇到，还有这么多阴阳师保护，就已经觉得要无法忍受了，和我相比，道满肯定更加痛苦吧？”

&esp;&esp;芦屋道满怔了一下，这个问题……还是魍魉之国（十四）

&esp;&esp;对于任何一个叙述者来说，章子都是世上最好的那一类听众，她总能在最恰当的时间给出最合适的反应，她的所有欢喜和担忧都真切无比，就算是芦屋道满这样性格怪异的人，都差点沉溺在她静谧温柔的视线里。

&esp;&esp;他们的谈话中止于侍女的通报，从天皇的清凉殿传来消息，九条文真今天就要入宫觐见，天皇嘱咐章子内亲王在寝殿内休养，以免被不知礼数的武人冲撞。

&esp;&esp;这样充满个人情绪的话已经很能说明天皇对江户幕府的不满，但大权旁落的天皇也只能用这样无力的言语发泄一下内心的愤怒而已。

&esp;&esp;最后，他还让藏人来传话，要芦屋道满前去清凉殿侍奉。

&esp;&esp;术士听见这话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是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他没有立即跟着藏人离开，而是侧过头看了章子一会儿，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堆零碎的小东西，一一指给章子看。

&esp;&esp;“这是海坊主的宝珠，里面有海浪和鲸啸的声音，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听一听；这是桃花妖死后留下的一根花枝，放在土里之后可以瞬间开出一树的桃花，你不能出门，在屋里赏赏花也好；还有这个双头贝……”

&esp;&esp;章子耐心地听他介绍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将视线从一堆宝贝上移到了道满脸上，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esp;&esp;芦屋道满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古怪，神情有些僵硬，捏着那只从鬼蚌身体里撕扯出来的双头贝陷入了沉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妖怪迷了心智。

&esp;&esp;“道满真是温柔啊，是很会照顾人的类型呢。”章子体贴地移开了视线，将那颗婴儿拳头大的滚圆宝珠捧在手心观察了一番，下巴尖瘦的脸在珠子自带的温润光泽下被笼上了一层水波的淡光。

&esp;&esp;芦屋道满飞快地皱了下眉，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匆匆放下手里的双头贝，多此一举地检查了一下上面是否有怨气附着——死状惨烈的妖怪总会在遗物上留下或多或少的怨气，对阴阳师来说这点怨气不算什么，但对体弱的普通人而言就很要命了。

&esp;&esp;不过芦屋道满动手一向狠辣，别说是怨气了，没有用处的妖怪在他手里往往会死的相当零碎，连这些东西都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根本不可能有怨气残留。

&esp;&esp;海坊主的宝珠可以在人入海时作为避水的法器使用，桃花妖的花枝是不可多得的驱瘴神药，芦屋道满当初捕杀海坊主和桃花妖时可没想过他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这些宝贝会变成让人打发无聊时间的玩具。

&esp;&esp;不过……他安慰自己，他可以在章子身上得到更多的回报，这点付出就当是前期投入了。

&esp;&esp;藏人带着芦屋道满离开了内亲王的居所，摄于主人的可怕压迫感不敢动弹的大狐狸终于抬起头，发出了软绵绵的嘤嘤声，开始向章子撒娇要求梳毛。

&esp;&esp;一向对待动物十分宽容的人类让侍女拿来木梳，开始慢慢地给大狐狸梳毛，她的手劲很小，气息短促，梳两下就要休息一会儿，大狐狸也不催促，脑袋贴在地板上开心地发出嘤嘤呜呜的低鸣，胸腔像是个巨大的共鸣器，连带着章子都因它的开心而微笑了一下。

&esp;&esp;不过她可没打算放着将军入宫这么重要的事件不走，在这里给狐狸梳一整天的毛。

&esp;&esp;章子这个账号不能轻易挪动，那就该轮到无所事事已久的入殓师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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