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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侍者迎来送往滴水不漏,嘴上功夫简直令人啧啧称奇,好容易有了点短暂的空闲,他长出一口气,看看门口的歇脚等客的车夫们,有些无奈:“你们这不是占道儿吗?后头有人来了怎么办?都挪挪、挪挪!”
&esp;&esp;车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嘻嘻笑着去拉自己的车,侍者叉着腰看了一会儿,耳边再度传来车轮压地的咕噜咕噜声,由远而近,显然又有客人来了。
&esp;&esp;他条件反射地挂起热情的笑容,抬脚上去伸手扶人:“这位——”
&esp;&esp;“这位……”
&esp;&esp;他吭哧了一下,伶俐口齿打了个磕绊,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esp;&esp;不是他目光短浅,在百乐门当班的侍者,哪个不是见多识广阅美无数的?每年的花国大选都在百乐门举办,澜春江两岸所有当红头牌都在这里争奇斗艳,来去的各色美人如云如海,早就没什么美人能让他们动容了。
&esp;&esp;但是这位不一样。
&esp;&esp;怎么说呢,虽然是个洋人,还是个男的,但是这位和那些五大三粗的洋人一点也不一样,骨子里有种霞姿月韵的美感,看着他就像是看见了开到尽头的绮丽玫瑰、将生欲死的胭脂桃花,暗红的嘴唇比蔷薇花瓣还鲜艳,雪白皮肤银灰长发,蓝色的眼瞳剔透如珍贵宝石。
&esp;&esp;尽管不懂得欣赏洋人的脸,侍者也本能地知道,这个人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esp;&esp;极致的美是共通的,它最为蛮横,霸道地打通了一切隔阂与沟壑。
&esp;&esp;“这位……先生,”侍者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几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不由自主地在这个人面前更彬彬有礼,“您是幽都夜行(二)
&esp;&esp;桂宁想了想,顺从地说道:“有名的人么,魔都有很多,最有钱的当属城西万家,万家祖上是做皇商的,给皇家办事,据说家里金山银山垒成海,吃饭的筷子都是银子打的,去年万家大小姐出嫁,嫁妆足足一百零八担,都是压箱子的好东西,连市长结亲都没有这么阔绰……
&esp;&esp;“……有势的就是青帮了,青帮管着本地三教九流的任务,是街面上最不好惹的,所有和人有关的事情都能求到青帮头上,只是这抬手费也不能少,各街商铺想要做下去都得请青帮作保……
&esp;&esp;“生老病死的事情呢,就要往城南走了,那里手艺人多,先生要是对华夏民俗感兴趣,倒是可以去逛一逛,但是不要往街巷里走深了,那里住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民,怕是会冲撞到先生……”
&esp;&esp;桂宁的声音很好听,放柔了娓娓道来的时候如同清泉潺潺,乔昼半睁半闭着眼听,抓取着里面的所有信息,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esp;&esp;“万家孩子多吗?”
&esp;&esp;“万家一直守着老规矩没有分家,老太爷有三子三女,底下的小辈已经有十六人,最年长的万大小姐去年出嫁,听说长孙今年也要娶妻了——”
&esp;&esp;说到这里,桂宁的语气有些犹豫,显然是在想该不该说下去,对面的俊美洋人朝她看过来,眼神是询问的意思,她想想也觉得说也无妨,万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街面上谁不知道?
&esp;&esp;“万家那位大少爷,听说为了个平民出身的姑娘闹得要死要活,咬定了非她不娶,把老太爷气的不得了,爷孙俩打对台打了两个多月,整个魔都都在看万家的热闹呢。”
&esp;&esp;乔昼还是提不起兴致,有些懒洋洋地随口问:“那位女士出身贫苦人家,万老太爷想要大户人家的媳妇?”
&esp;&esp;桂宁轻轻地笑:“毕竟是长孙媳,以后要是承祧的宗妇,总要拿得出手才行,而且……那位姑娘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平民出身。”
&esp;&esp;乔昼终于睁开了眼睛。
&esp;&esp;“什么叫不是平常的平民出身?难道她还有皇室血统吗?我听说你们的皇室成员有很多,但是为什么她没有爵位?”
&esp;&esp;他故意胡乱猜测,表现出了恰当的好奇和一窍不通。
&esp;&esp;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洋人,桂宁显得很放松,耐心地解释:“不是这样的,您知道的那些皇族……其实大部分居住在首都,那个姑娘也没有这种血统,只是她的职业有点不太好讲而已。
&esp;&esp;“她是做死人活的,不说万家那种家世了,就是普通人也很忌讳的。”
&esp;&esp;乔昼想,他或许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esp;&esp;“什么叫死人活?”
&esp;&esp;桂宁:“就是吃死人饭的,迎来送往的都是死人,给死人穿衣整容,收敛尸骨,安魂引魄,入殓师本来就活人避忌,更不用说做这活儿的还是个姑娘。”
&esp;&esp;“入殓师……”乔昼咀嚼着这个词,转而问,“所有和死者有关的事情都可以拜托入殓师吗?最有名的入殓师是谁?”
&esp;&esp;桂宁的脸色有点变了,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而她这样的表现无疑给自己戳上了“有猫腻”的章。
&esp;&esp;“是的,老人家都是这么说的,‘问阴入殓,活人避忌’……最有名的、最有名的都在城南那片地儿,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这话题渗人的很,先生想听听最近的新闻么?”
&esp;&esp;她转移话题的想法很迫切,乔昼任由她说起了别的事,搭在腿上的手指互相磕了一下。
&esp;&esp;入殓师……看来这个职业里面的名堂还挺多,桂宁嘴上说不知道,显而易见是说了谎,像她这样在歌舞厅工作的小姐,就是要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才行,看她刚才说万家的八卦说的一套一套的,偏偏在入殓师这里打住了嘴,里面肯定有门道。
&esp;&esp;就看这门道是不是他需要的门道了。
&esp;&esp;听了半晚上的八卦,灌了一肚子茶水点心,乔昼从百乐门出来,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满了酒色香气,早起的农民都已经在街道两旁放下担子开始卖自家种的蔬菜,大部分都是青菜萝卜,卖相不一定好,大清早从城外挑进来,菜叶子都有些蔫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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