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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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3页）

&esp;&esp;齐老娘一团泥水甩出去，又自水田中跳到田埂上，指着余秀莲的鼻子破口大骂：“一个丫头片子多精贵啊，发个烧都要花钱送到卫生所去？你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是老娘挣工分一分分攒出来的，我告诉你余秀莲，你那精贵的丫头片子甭想花老娘一分钱！”

&esp;&esp;余秀莲被骂得缩头，两眼蕴起了泪花，但一家子的钱都攥在齐老娘手中，她自己是一分钱都没有，所以就算知道会被骂，依然开口哀求道：“娘，悦悦看病花的钱算在我的工分里，等年底分了钱……”

&esp;&esp;“你的工分？你个成天躺尸的病秧子，一年能挣几个工分？你挣的工分连换你自己吃的粮食都不够，还想跟老娘算钱？美不死你！”

&esp;&esp;齐老娘鸡爪一般的手指差点戳到余秀莲的眼睛里，她慌乱倒退，转头哀求地望着她丈夫。

&esp;&esp;齐传宗收到妻子的哀求的眼神，眉头微锁，转向齐老娘刚唤了声“娘”，就被齐老娘喷了一口唾沫：“喊娘也没用！若不是因为是新社会，老娘就能提起扁担打死这不要脸的丫头片子……她这烧烧得好，最好烧死她，免得丢人现眼！”

&esp;&esp;退烧

&esp;&esp;齐老娘的话让余秀莲如坠冰窟，忍不住哭了起来：“娘，悦悦是你的亲孙女啊，您怎么能狠心让她烧死？”

&esp;&esp;余秀莲这话可是点了雷了，老太太跳将起来，捶胸哭嚎起来：“造孽啊，没天理了，我这一大把年纪都要下田干活养活一家老小，这小的居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狠心？我这造的什么孽啊……”

&esp;&esp;附近水田中弯腰插秧的村民，早就在余秀莲跑过来时就竖起了耳朵，此时听到齐老娘扯着嗓子指天骂地地哭嚎，纷纷直起腰来看热闹，指指点点。

&esp;&esp;余秀莲性子本就绵软，难得为女儿争取一回，就被婆婆如此发作，吓得当时都傻了。

&esp;&esp;齐传宗气得脸色发青，三两步跨上田埂，扯过余秀莲往齐老娘身前一推，厉声喝道：“快给娘道歉！”

&esp;&esp;他这一推推得有些狠了，本就被齐老娘吓傻的余秀莲脚下一滑，噗通栽入水田中，压倒一片刚刚栽下的水稻秧苗，顿时引来一声尖叫。

&esp;&esp;尖叫的并不是栽倒的余秀莲，也不是田埂上跳脚避开泥水的齐老娘，而是原本站在水田中看好戏的王淑芬。

&esp;&esp;尖叫之后，王淑芬将手中做样子的秧苗往水田中一掷，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数落水田中扑腾的余秀莲：“大嫂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气恨我们这些兄弟妯娌没帮你劝老娘答应给你钱，就故意毁了我们刚插下的秧苗……”

&esp;&esp;“都吵什么，都不用插秧了？”

&esp;&esp;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喝问，正数落人数落得痛快的王淑芬，扭头瞥见一个拐腿老头黑着脸站在田埂上，吓得她立时消了音，缩脖子怯怯唤了声“爹”。

&esp;&esp;拐腿老头正是王淑芬的公爹，村西头齐家的一家之主，齐永福。

&esp;&esp;齐永福在茅坪村是一个传奇，他十六岁参军，到二十五岁因腿伤退伍，历经数十场战役，那些纷飞的炮火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一旦黑脸，那一脸的凶煞之气能让小儿止哭。

&esp;&esp;更何况，他还在公社建立之初就当选为队长，十来年的队长当下来，整个茅坪生产大队无人敢与他呛声，而今他这一声呵斥出口，不但齐家人静若寒蝉，就是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也快速移开视线，佯装忙碌地弯腰插秧，耳朵却竖起，尤以女性村民的耳朵竖得最高，分明是想继续听齐家的八卦。

&esp;&esp;这个年代，村里的娱乐少，物质也贫乏，村民就靠嚼嚼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来磨牙消食，而村中向来以模范着称的齐家，近一个月来可没少给村民增加茶余饭后的八卦。

&esp;&esp;且今日，齐家的八卦接连不断，从清晨齐悦跳河，到她被路人救起，而后又被路人占了便宜，到现在齐老娘骂儿媳，以及妯娌不合，这一卦连着一卦，精彩纷呈，可是不容错过，所以就算被大队长冷眼扫过，也不能阻挡人民群众的汹汹八卦之火。

&esp;&esp;齐永福一早赶去镇上开会，到现在还回来，根本不知自家发生了何事，但自家包工田中混乱的场面，还有村民脸上微妙的表情，都让齐永福心头隐隐生出不妙，尤其看到自家大儿子还傻站在田埂上，怒火更是上涌，恨铁不成钢地冲他喝道：“还不快把你老婆扯上来！”

&esp;&esp;齐传宗被喝醒，“啊”了一声，手慌脚乱地将一身泥水的余秀莲扯上田埂，余秀莲却顾不得清理身上的泥水，跌跌撞撞地奔向齐永福哭求：“爹，您救救悦悦……”

&esp;&esp;村中多忌讳，看见妻子大庭广众下奔向亲爹，齐传宗的脸都绿了，一把将她扯住，张口喝骂：“你还不嫌丢人吗？赶紧回家！”

&esp;&esp;余秀莲奋力挣扎哭喊：“我不回去，悦悦还等着钱去镇上卫生所看病……”

&esp;&esp;“都吵嚷什么！”

&esp;&esp;齐永福一声低喝，再次震住了齐家人，他的目光从想要开口的老妻脸上一扫而过，直接转向齐传宗吩咐道：“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esp;&esp;齐传宗听到他爹的吩咐，张口干巴巴地回道：“齐悦发烧烧得迷糊了，秀莲想要点钱送她去卫生所，娘不同意。”

&esp;&esp;他这番话说得跟他自身的长相一般平庸，掐头去尾，中间没有提齐老娘指天骂地的发作，开头也没有特意提起齐悦跳河引发的一系列事情，齐老娘对他很是看不上眼，张口质问：“传宗你只说老娘不同意，怎么就不提原因？那是她自己跳河的作的，还被一个野小子占了便宜，这样不要脸的丫头片子，老娘没一扁担敲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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