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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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第1页）

&esp;&esp;京城的天气肃杀冷冽，云低压楼，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降了一宿。

&esp;&esp;皇城西边的武国公府，马蹄踏破积雪，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婢女上前揭开厚厚的车帘门，双手执起雪鼠毛披风，恭敬地等候着。一位英挺气宇的年轻男人拿着佩剑，身着戎装，在仆从的扶持下平稳步出。

&esp;&esp;婢女上前，为他系上披风。他的脚步未曾停滞一瞬，穿过皑皑白雪成幕，雷厉风行地走进了后院。

&esp;&esp;后院几株红梅开得正是俏丽，纤细树枝挂上层层积雪，绯红花朵也未减其色。

&esp;&esp;几名小杂役正在扫着地面的雪，露出下面青色地砖来，见了他连忙肃然问好。

&esp;&esp;他的眼神由方才的漠然凛冽逐渐变得温和起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间小筑静静伫立在茫茫雪色之中，风格清爽明快。

&esp;&esp;屋檐上以红绳系着金铃，此刻无风，便孤零零地垂悬下来。

&esp;&esp;打开木门，暖意顿时袭来。屋子里点起了暖炉，勾出丝丝缕缕清甜乳香。他眸光一聚，对着屋中另一人不悦道：“你怎么在这？”

&esp;&esp;那人倚在房中云锦软榻上，正专心认真地擦着手中一枚银簪，五官秀气明雅，宛如林中小溪山涧清泉，仔细一看和男人有着五六分相似，目不斜视回答：“自然和长兄一个理由。”

&esp;&esp;云岫把佩剑搁到手边梳妆台，便坐到房门前的椅子上，打量起这房中的陈设来，似是在细细品味着，又说，“岚儿有消息了吗？”

&esp;&esp;“影鸦还在追查，买主来头不小，竟然能躲过影鸦天罗地网。”峦玉的神色也不像方才那般轻松，眉间聚了几分哀愁，“父亲不许你我二人插手，只能静候天命。”

&esp;&esp;云岫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嘴角却也沉了下来。

&esp;&esp;峦玉一眼悉知云岫心思，他也何尝不担心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物什递给他，峦玉笑容如沐春风：“看这个。”

&esp;&esp;“剑穗？”云岫一皱眉，又舒展开来，“我还以为早就丢了，当时找了好久。”

&esp;&esp;“岚儿嘴上总说最讨厌你，实际上却最重视你。”峦玉两指捻着剑穗上细软缚丝，眼神极尽温柔，“这大约是上次偷偷从你剑上摘下来的。你去皇宫里，好几次都和她回家错过，她大概想拿来留个念想。”

&esp;&esp;云岫速度迅疾，将朱红剑穗一把抢了过来，道：“别捏坏了，这是我的！”

&esp;&esp;红，触目惊心的鲜红色。算了时日，自家后院的几株红梅应是盛放，花瓣也未必如此鲜艳吧。

&esp;&esp;岚烟定定地看着这美丽夺目的红色从自己的身下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向外扩散着，把青绿的地砖染作深褐色。直到延伸到她苍白的手指，才发觉这是自己的血在流淌。

&esp;&esp;一开始她还能感觉到沾了水的细长竹条抽打在自己背上，腰上，腿上，越到后来越是分不清位置，再往后，甚至分不清有没有东西打在自己身上了。

&esp;&esp;岚烟趴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怔愣着触摸着自己的血液。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被白露的婢女五花大绑过来，说主子要好好教训她一下，几个人就拿着竹条围了过来。

&esp;&esp;比起习武所受的疼痛，被竹条抽打在背上也能勉强忍受。然而随着意识的缓缓流失，怨恨在心底翻涌上来。那枚打在自己脚踝上的石子，多半也是白露的人吧。她何等骄纵，竟然想要了自己的命。

&esp;&esp;四肢也丧失了知觉，岚烟想支起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了。

&esp;&esp;原本听到的竹条抽在自己身上尖锐刺耳的声音，和那群婢女肆无忌惮的叫骂声，如今也听不太清了，只有耳边嗡嗡作响，叫岚烟也懒得分辨是什么声音。

&esp;&esp;只有一个场景像是迷雾散开般清晰起来，那是她进影鸦，字字都指向不同官员不同罪名。

&esp;&esp;皇上龙颜盛怒，把案几拍得振振作声，罚了豫王闭门思过不得上朝，下令严查涉事官员。一时间，上至尚书省、下到御史台、再到影鸦都忙得不可开交。

&esp;&esp;天色之变，睡梦中的岚烟当然一无所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了漫长的时日，忽然觉得有什么丝丝凉凉的液体从唇齿间流入喉咙，她顿时想起了强灌在母亲口里的毒酒，猛地清醒起来，想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去。

&esp;&esp;这激烈的举动把正喂她喝水的芳菲吓了一跳，连忙把碗搁置到一边，转头急切地看向后方。

&esp;&esp;不远处正在看书的君雁初听闻这边的声音，身形一动未动。只呷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总算醒了。”

&esp;&esp;“可算折煞婢子了。”芳菲揉了揉手腕，温和地埋怨，“这几日姑娘真是油盐不进，喂什么吐什么。”

&esp;&esp;岚烟盯着床顶熟悉的月白帐幔，鲤鱼戏水的花纹若隐若现，这是听竹楼？只轻轻曲了下手指，浑身的骨头像全断了似的，齐刷刷地疼痛起来，冷汗顿时从额头上沁出。

&esp;&esp;她没死，而且活得很清醒，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esp;&esp;“芳菲，去叫崔名医来。”君雁初走上前来坐到床沿，吩咐道。芳菲立刻应声退下。

&esp;&esp;当时在冥冥生死之间，只觉得身体中有一丝内气尚在，嚣张地在经络中四处游走，正是这丝气悬着她一线生命。

&esp;&esp;她又开始以极缓的速度弯起手指，尽量不牵动身上伤处，去细细感受身体状况。

&esp;&esp;虽然没残废，但背和手臂伤得最重。她在心里一叹，短时间里用不了轻功了。

&esp;&esp;君雁初坐在床边默然注视着她，狭长双眼幽深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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